裴季安的表情悉數落在對面裴淮禮的眼中。
片刻，裴淮禮放下筷子站起身，道：“父親，我出去一下。”
裴老將軍只當他去淨手，點頭。
此時沈曼正在後面的罩房沏茶，聽到門口的動靜，還以為是翠巧回來了，頭也沒回地伸手：“讓你去拿些甘草，你又跑去哪裡……”
話沒說完便意識到不對勁：翠巧走路沒有這麼沉穩。
回頭，見果然是某人。
外面那麼多人，沈曼知道他不會做什麼，便也不像從前那般警惕，往裴淮禮身後看了一眼，福身道：“妾身要去找一些甘草，四爺請便。”
起身經其身邊路過。
裴淮禮嘴角微微上揚：“不用去了，我最近胃好了許多。”
沈曼頓住，難不成他以為甘草是給他準備的？忍不住嘀咕一句“普信男”。
“你說什麼？”
裴淮禮沒聽清這幾個字，或者說，每個字他都聽到了，連在一起卻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沈曼見他微蹙的眉，忽然玩心大起，道：“妾身的意思是四爺的話總是讓人不自覺地相信。”
看著她狡黠的眸子，因為有了之前豬蹄的笑話，知道她肯定沒說實話，不過，自己不計較就是了，反而有些縱容道：“你這些話都是從哪裡學來的。”
沈曼無所謂道：“妾身本來就出身鄉野，學的自然也都是粗鄙之詞，入不了您四爺的耳，妾身告退。”
說罷就要轉身離開，卻聽身後慢悠悠道：“你說季安若是知道你那日非禮與我，會怎樣？”
沈曼忽然回頭，狠狠地瞪著他，因為生氣，臉頰鼓鼓的。
裴淮禮覺得，她這樣子比晴姐兒假裝生氣的時候還要可愛兩分，心下動了動了，面上卻無動於衷。
幾息後，沈曼忽然綻放一抹愉悅的笑容，上前兩步，微微踮起腳尖，鼻尖距離男人分明的下頜線不足半寸，吐出的香氣悉數撲在他的臉上，櫻唇輕啟：“妾身是這樣勾引四爺的嗎？”
裴淮禮幽深的眸子漆黑。
沈曼知道，他敢在這裡跟自己說這麼多，墨文肯定守在門外，也因此膽子更加大，蔥尖似的的手指不停地在他衣襟處徘徊，媚眼如絲：“怕什麼呢？若是被發現，大不了一紙休書，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
裴淮禮心臟猛地一縮：“你想離開裴家？”
沈曼揚唇輕笑：“實不相瞞，我不但要離開裴家，還要離開京城。”
“去哪裡？”
裴淮禮語氣有些危險。
沈曼卻毫不在意：“世界那麼大，我去哪裡不行？”
裴淮禮感覺有些胸悶，忽然道：“去找宋耀祖？”
他讓墨文打探了許久，唯一一個有些關係的，還是七八年前，沈青山帶著她短暫待過的一個村子，鄰居有個年紀相仿的男孩，也姓宋。
據說兩家當時差點定下娃娃親，後來因為別的事，沈青山離開那裡，此事不了了之。而如今那宋姓男子，五年前離家出走，至今杳無音訊。
村裡人都說他去找他未過門的媳婦了。至於這個人是不是沈曼，只有找到那男子才能清楚。
一聽宋耀祖的名字，沈曼本能地回頭看向前廳，沒見到馬博遠，這才鬆了口氣。
“跟你有什麼關係！”
沈曼有些氣急敗壞地道，提起那個人，她就忍不住地生氣。
她眼底的煩躁落在裴淮禮的眼中，完全成了心虛。
“呵，與裴家有關！”
向來溫潤的首輔大人，此時也有些生氣，口不擇言道：“裴家還丟不起這個人！”
一句話，沈曼被逗笑了：“丟人？這就算丟人了，那敢問首輔大人，跟侄子的姨娘上床又算什麼……”
話未說完，唇上突然覆上一抹柔軟，很軟很涼，一開始，對方似乎還有些遲疑，慢慢的，開始得寸進尺。
無論她怎麼掙扎，腰間的那隻大手彷彿鐵鉗般掙脫不開。
直到自己呼吸一點點消失殆盡，雙腿發軟，眼前一片模糊的時候，唇瓣上突然一陣刺痛，接著一股腥甜溢滿口腔……
“你屬狗嗎！”
沈曼後退兩步勉強靠著柱子站穩，捂著嘴怒目而視罪魁禍首。
裴淮禮輕輕舔去唇邊的鮮紅，語氣慢悠悠道：“彼此彼此。”
“呸！你真是不要臉了？”
哪怕她也毫不示弱地咬了對方一口，還是忍不住晦氣。
裴淮禮挑眉：“只要你不怕，我又何懼。”
沈曼知道，這件事就算現在嚷嚷得前面的人都知道，最後倒黴的只能是自己。而堂堂裴四爺，頂多會被人揹後說幾句不痛不癢風流之類的話，照樣做他的首輔大人。
見沈曼不說話，裴淮禮以為她真的怕了，心裡又有些不忍，上前一步去牽她的手，卻被沈曼乾脆躲開。
沈曼冷笑：“沒錯，我是貪生怕死。但也絕不會任人宰割，若是哪天我真不幸被狗咬死，那我臨死前也會狠狠咬下一口狗肉！就算沒有狗肉，狗毛也行！總之不會讓他逍遙自在！”
尤不解恨地磨了磨牙，揮舞兩下拳頭後離開。
裴淮禮皺著眉愣在原地，忍不住自言自語：“這丫頭都是在哪裡學的亂七八糟的話。”
沈曼出來，見墨文果然守在外面，翠巧在一旁急得團團轉，一見她出來立馬迎上來，關心道：“姨娘，您沒事吧……”
話未落，便看見沈曼仍帶著血絲的下唇，一驚：“姨娘！您的嘴……”
沈曼瞪了一眼墨文：“被狗咬的！”
墨文連忙垂下頭，假裝沒聽見。
翠巧也看向墨文，似乎明白什麼，想要跟著罵兩句，終究是沒敢開口，扶著沈曼氣呼呼道：“姨娘我們走。”
“嗯。”
沈曼收回視線，與翠巧離開。
墨文輕呼口氣，看見從裡面出來，雙唇不比沈姨娘好到哪裡去的四爺。
“爺，您還要回席上嗎？”
墨文試探地問道。
這個樣子被人看見，大家立刻就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裴淮禮低頭整理微微有些褶皺的衣襟，道：“這兩日皇上找我有事，暫不見客，你去跟父親說一聲。”
墨文連忙應下：“小的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