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禮回到京城後幾經打聽，卻得知祖孫倆已經離開西山，去往別地採藥了。
再後來，就是兄長和三哥戰死，他又忙著在官場中摸爬滾打。
聽完他的話，老夫人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裴淮禮嘴邊始終吟著淺淺的笑意，道：“其實沈青山將大哥送回來的時候，我便認出了她。想辦法讓沈家的地位提高一些，原本只是想讓她過得好一些。就連沈大海進軍營，都是我給父親出的主意。但後來沈大海被譽王利用，她被父親賣掉，我卻都看在眼裡。我將官場上那一套竟用在了她身上……”
“你！”
老夫人想罵他，可看著他臉上帶著笑，眼中卻深深自責的樣子，終究沒有說出口。
裴淮禮又無奈地笑了一聲，繼續道：“後來，季安救她回來，其實我是認了的。那時候我就想，有沈青山的恩情，加上她的救命之恩，裴家會保證她一輩子衣食無憂，這樣也不錯。可天意弄人，那日母親卻對兒子用了後宅那些手段……”
“孽債！孽債啊！”
老夫人恨不得捶胸頓足。
裴淮禮心有不忍，道：“母親放心，兒子不會不顧將軍府的顏面。只是，她本不應該困於內宅，還望母親成全。”
老夫人如何看不出沈曼與內宅女子不同？
宋若蘭那麼對她，她也只是悄無聲息地解決了採芙，事後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像將軍府這樣的人家，不怕死人，就怕傳出去不好的名聲。所以相比於採芙落水，老夫人更生氣之前的那些謠言。
“可是季安那邊你打算怎麼交待？”
老夫人生了退縮的心。
裴淮禮直視老夫人的眼睛，道：“兒子知道母親最怕什麼，您放心就是。”
老夫人忽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無非是告訴她裴季安與沈曼還沒有圓房。這事不用他說，那件事發生之後她也打聽清楚了，不然也不會將沈曼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惜福院後面小廚房，沈曼看著蘇念雲熟練的手法，微微有些驚訝。
蘇念雲看著她笑：“怎麼，不相信我會做菜？”
沈曼點頭，道：“原來不信，現在信了。你要做什麼？”
蘇念雲看著手裡收拾乾淨的魚，有些苦惱：“清蒸，紅燒都吃夠了，你說怎麼做好？”
沈曼嘴裡忽然閃過一股麻麻辣辣的味道，問：“水煮魚片，如何？”
蘇念雲好奇：“那是什麼？我沒聽過。”
沈曼挽起衣袖，接過她手裡的魚，道：“能吃辣的嗎？”
蘇念雲：“可以。”
沈曼道：“那就微麻微辣吧，這樣老夫人也能吃一些。”
兩人從廚房裡出來時，身上已經滿是油煙的味道。
沈曼道：“若是不嫌棄，我讓翠巧給你拿一身我的衣裙如何？保證新的，沒穿過。”
蘇念雲大大方方點頭：“多謝小滿妹妹。”
沈曼笑了笑，沒有糾正她的稱呼。
待兩人梳洗換好衣裙，下人早已經將飯菜擺好。
沈曼偷偷看了一圈，見那人不在，鬆了口氣。
靜秋端著一隻青花瓷大碗進來，香氣瞬間溢滿整個屋子。
老夫人忍不住吞嚥了一下口水，看著那紅彤彤油汪汪的一碗，奇怪道：“這是什麼？”
蘇念雲扶著老夫人坐下，解釋道：“這叫水煮魚片。小滿妹妹的主意，一會兒咱們嚐嚐，不好吃可得罰她。”
老夫人無奈地笑了笑，道：“好了，你也別故意在我面前一口一個小滿妹妹的叫了，你們私下裡關係如何我不管，可有一點，不許做出格的事！”
蘇念雲的性子老夫人知道，出生武將世家，最是活潑。只是裴淮仁的離開，給了她巨大打擊，是裴家欠她的。
若是一個沈曼能讓她開心一些，老夫人是不會攔著的。
果然，沈曼一聽老夫人的話，連忙跪下：“妾身謝老夫人恩典。”
蘇念雲也跟道：“還是老夫人您最疼我。”
老夫人擺擺手，指了一下身旁的位置，對沈曼道：“左右今天也沒有外人，念雲又與你投緣，一起坐下吃吧。”
沈曼見老夫人是發自內心說的，高興應下。
三人剛坐下，就聽門口一陣動靜，沈曼看清來人，騰地一下就要起身，手卻被老夫人按住。
老夫人頭也沒抬道：“吃飯！”
沈曼只好僵硬著身子坐下。
裴淮禮傾身看了一眼那盆水煮魚，手臂不小心碰到沈曼的肩膀，笑著道：“看來我來的還挺是時候。”
老夫人依然沒有抬頭，但語氣明顯比剛剛嚴肅了許多：“想吃就坐下，廢什麼話。”
別說蘇念雲和沈曼，就是藍嬤嬤也從來沒見過老夫人這麼跟四爺說過話，還以為裴淮禮會生氣，剛要笑著打岔，就見裴淮禮衣袍一掀，挨著沈曼坐到老夫人對面，好脾氣道：“多謝母親。”
蘇念雲看看沈曼，又看看老夫人，也跟著坐下。
一頓飯，老夫人比平時多用了半碗，還有些意猶未盡，但沈曼已經開口阻止：“老夫人若是喜歡，改日妾身再給您做就是，吃多了晚上不好消化。”
老夫人眼巴巴地看著裴淮禮又夾起一塊顫顫巍巍的魚肉，道：“我吃的確實有些多了，念雲，小滿，你們兩人陪我去院子走走。”
小滿？
大家齊齊看向沈曼，除了正在專心用飯的某人。
蘇念雲率先反應過來，笑：“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扶老夫人！”
“哎，哎！”
沈曼差點喜極而泣，只以為是蘇念雲的到來讓老夫人對她改變了態度，對其投以感激的一眼。
蘇念雲笑而不語。
大家都出去後，裴淮禮再一次將空碗遞到墨文眼前：“添飯。”
墨文猶豫了一下，大著膽子道：“爺，您都用了三碗了，再吃又該請張太醫過府了。”
他指的是上次吃包子積食那一次。
裴淮禮淡淡地看他一眼。
墨文立刻閉上嘴，只是盛飯的時候還是故意少盛了一些，幸虧大人沒說什麼。
今日的驚喜讓沈曼有些暈暈的，以至於回玲瓏苑的路上，差點迎面撞上一個人都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