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矜北低笑了起來,捏了捏她的臉。
當年大軍出境,魏長風跟隨父親出征,他閒來無事也跟著湊熱鬧,行軍路上無聊至極,兩人便換了便裝先行,誰知道剛翻過扶鳳山,就碰到了一對兄妹,被山匪圍住不敢動彈。
少年意氣風發,遇到這種事興奮不已,三兩下打跑了山匪,又突然想起他們是擅自離營,在對方感謝的時候,趕緊拿腔作調,假裝兩個人是“初出茅廬的江湖人士”。
本是胡鬧一場,蕭矜北連救下的人姓甚名誰都不記得,卻對少女那雙受了驚嚇楚楚可憐的眸子印象深刻,以至於時至今日,第一眼看中的女子,大多都是此番模樣。
柳清儀見他不語,神情更加疑惑了。
“爺?”
“嗯?”蕭矜北迴過神來,在她鼻樑上颳了一下,“爺不知道這事兒,後來呢?你也被罰了?”
“罰跪祠堂,”柳清儀輕笑,“祠堂又陰又冷,我本就受了驚嚇,跪了兩夜更是沒熬住,還病了一場。”
蕭矜北唇邊的笑意淡去了些。
柳家他只去過一次,柳通對大房和二房的態度能看出明顯不同,他本以為柳清儀是嫡長女,就算柳通偏心,也不會虧待她,沒想到還有這種事發生。
“罰跪倒是沒什麼……”柳清儀喃喃道,“只可惜當時父親只顧發怒,未曾感謝那兩位少俠,明明是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罷了,”蕭矜北下意識就答,看柳清儀不明就裡的看向自己,又生生轉了話音,“嗯……我是說,我幫你找,到時候幫你謝了就是。”
柳清儀眨了眨眼:“那清儀先謝過爺了。”
蕭矜北乾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
天朗氣清,出來遊玩的人不在少數,柳清儀坐在軟榻上,清風吹得微微眯起了眼。
她面前擺著夥計搬上來的瑤琴,小香爐被蕭矜北嫌棄的扔了,換了一把幽香的花,嫩生生的插在白瓷瓶裡。
蕭矜北把船停在湖中央最好的位置,撐杆一放,坐到了她旁邊,長腿隨意曲起,一副慵懶模樣。
“清儀。”
柳清儀回頭。
“往後若是想去什麼地方,想做什麼事,同爺說一聲,爺護著你,不用怕招來山匪,也不用擔心有人說三道四。”
柳清儀震了一下,一雙溫柔似水的眸子微微睜大了幾分。
她沒想過蕭矜北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不是斥責她閨中女子竟然偷溜出去玩,也沒有問她當年的山匪有沒有做出格的事,而是說他以後會保護她。
明明……她從不奢望這些……
“你那什麼表情?”蕭矜北在她臉上捏了一下,仰面一倒,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她腿上,“小海棠,給爺彈個曲兒……”
柳清儀頓了頓,一股莫名的情緒催使著,讓她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爺,您有幾個小海棠?”
蕭矜北唇邊浮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就你一個,海棠嬌貴,爺養在手心的都怕摔了,養一個足夠了。”
柳清儀抿了抿唇,心知應該到此為止,不能再問,卻還是沒忍住,指尖在他俊美無雙的面上輕輕撫了兩下:“那爺可還有其他花兒?”
這一次,蕭矜北終於睜開了眼。
他平日裡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又因為身材高大,每次看著人的時候都是自上而下,一股桀驁不馴,可現如今躺在她腿上,那雙狹長的黑眸浸了笑意,有一種要把人圈進去的錯覺。
蕭矜北撐起上半身,薄唇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輾轉淺嘗,未曾深入,柳清儀瞬間攥緊了裙襬。
這個吻一觸及分,蕭矜北知道她面皮薄,淺笑著躺回去,淡淡回答:“沒有了,爺院子小,只養得起一朵花,只可惜京華不是栽花地,跟了我,你必定會受些委屈。”
“……清儀從未覺得委屈,”柳清儀眼底浮出一層淡淡的水霧,她閉了閉眼,把一瞬間湧上心頭的酸楚壓了下去,輕輕笑了笑,“是我今日話多了,爺想聽什麼曲兒?”
“隨意,”蕭矜北舒舒服服調整了下姿勢,“你喜歡什麼彈什麼。”
柳清儀想了想,蔥白柔嫩的指尖搭在了琴絃上。
輕音曼曼,流水潺潺,相映成畫, 她指尖傾瀉而出的樂聲悠悠飄散,四周的船無不側目。
“咔嚓!”
一盞茶杯在掌心捏的盡碎,遠處船艙中的男子牢牢盯著那美好的如畫一般的兩個人,目光陰鷙的像是淬了劇毒。
“真是礙眼!”另一位華服男子也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了過去,呸了一聲,“走哪都能碰見蕭矜北這晦氣玩意!譚兄,你認得他們?”
譚承啟垂了垂眸,把碎瓷片扔到一旁,用廣袖遮住了手掌的血跡:“……柳氏嫡女原本與譚某青梅竹馬,沒想到竟在此處遇到,著實吃了一驚……譚某失態,殿下贖罪。”
“青梅竹馬?”對面男子立刻放下了杯子,湊過來看,“哦?就是蕭矜北船上那位?叫什麼?”
譚承啟頓了頓:“柳清儀。”
“柳清儀……”男子重複了一遍,突然不可置信的扭頭,“那不是前些日子賜婚的女子?”
譚承啟沒回話,繃緊了嘴角。
“原來如此!本王一直在想,為何每次帶你去謝館秦樓你都避之不及,原來是早已心有所屬!這蕭矜北真不是東西,居然利用聖旨強搶別人心儀的女子,可惡!”
“聖旨是皇上所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譚某不敢怨恨……”譚承啟行了個揖禮,苦笑,“只是他既娶了清儀,本該好好待她,怎可如此將她帶出來拋頭露面,王爺,在下實在……”
“我懂!”對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蕭矜北一直如此行事,和他爹一樣為世人所恥,譚兄,你莫要懊悔,終有一日,本王會助你們這對苦命鴛鴦脫離苦海!”
譚承啟眼底露出一抹譏諷,又飛快的壓了下去,起身恭恭敬敬道謝。
“在下多謝王爺!”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男子大手一揮,“對了,譚兄,科舉時日近了,你既想入仕,這一次可要本王暗中操作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