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栩被嚇到了。
這句話來的太突然，突然到讓許栩無法和眼前的男人聯絡起來。
“什麼...”
裴燼又重複了一遍，
“我能喜歡你嗎？”
許栩嘴巴開開合合，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裴燼他不就是進去解個籤嗎？怎麼出來魂都換了？
可男人鏡片下的雙眸盡是期待，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不...是許可。
從前那個凌傲眾人的少年，如今卻誠懇謙卑地凝望著她，彷彿在聽候發落。
太過割裂，許栩不知道是她顛了還是這個世界顛了。
她承認自己的心動，可這份心動背後還藏著許多讓她痛苦的過往。
寺廟鐘聲敲響，敲散她最後的一絲理智。
“可、可以...？”
“可以？”
他喉間吐出短短的疑問，又自我肯定般說，
“是可以...”
眉心的不安一瞬消散。
她從沒見裴燼這樣過，好像自己對他...
那麼重要。
“我以為...”
許栩突然感覺到心頭畏懼。
她試圖向後退去，可忘了手還被裴燼握著。
“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明明...”
明明第一個不喜歡許栩的人，就是他。
明明第一個惡劣地將許栩推開的人，就是他。
明明第一個說她愚蠢地令人討厭的人...是他。
被她藏起壓抑的記憶突然翻湧而出，彷彿將許栩推回那個夏日。
她猛然驚醒。
“她這樣的女生，我才不會喜歡...我看誰都不會喜歡。”
“她啊...是挺蠢的，蠢到令我討厭。”
“不過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而已，提她做什麼。”
“我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不累嗎，許栩？”
少年與她之間明明半米距離，卻好像隔著萬水千山。
“我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別再拿之前的眼神看我。”
他身邊站著朋友們，有男有女，都很優秀。
“我沒別的意思...”
許栩突然就露了怯，她試圖解釋，“我只是，告訴你別忘了今晚要...”
話到嘴邊，她的自尊讓她說不出口。
“今晚要一起回去，我知道。”
他不耐煩地撩了下頭髮，“煩死了...還得應付你們。”
就是這一天。
許栩沒再主動找過他，也理所當然退回了自己的世界。
他們的關係不知道從何時起就成了這個鬼樣子。
或許被“青梅竹馬”名頭綁在一起的二人，都在因為彼此成為談資而煩悶吧。
許栩是，裴燼...大抵也是。
...
許栩猛地抽回手，力氣太大差點踉蹌摔倒。
“栩栩...”
她的變化裴燼看在眼裡，讓他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許栩沒忘。
還記得清清楚楚。
“我沒事！”
許栩深深吸了口氣，努力擺脫從前的不愉快。
“裴燼，你剛剛是問...可不可以，對吧？”
裴燼垂眸，不敢去看她。
“嗯。”
“可以，沒問題，喜不喜歡是你的自由。”
她要拒絕了。
她要討厭了。
裴燼自嘲一般笑出聲。
“我就是有問題想問。”
許栩一步一步靠近他，微微抬頭望著失落的男人。
“你之前做的那些，不是在逗我，是在...撩我嗎？”
她眸中有些好奇，想要確定某個答案。
裴燼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
“是。”
“噗...”
許栩突然笑了。
“這是什麼劇本啊。”
她拍了拍裴燼的肩頭，想讓他放輕鬆些，“你不會要對我上演火葬場情節吧？”
裴燼萬萬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
他該怎麼理解？
釋然？高興？還是不屑？厭惡？
“活該啊你。”
許栩憋著笑，清了清嗓子，把他從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一字一句，殺人誅心。
裴燼安靜地聽著，直到脖子都發紅，他忍不住想捂住許栩的嘴巴，但又剋制住了。
於是三分鐘後，裴燼垂著腦袋，只能從喉間吐出一句，
“我錯了，真的錯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回去把那個混蛋打一頓。”
“好了好了，裴大少爺！”
許栩壓抑不住嘴角的弧度，“翻篇，全部翻篇。”
“不過，為什麼我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爽感呢？當初那位指著鼻子說我真給你丟臉的女生，應該想不到她喜歡的裴燼居然在跟我告白吧？”
裴燼長長撥出一口氣，彷彿得到解脫。
行了，他明白許栩是得意地翹辮子了。
“她現在過得很不好。”
“啊？”
“那個說你的女生。”
“你又知道了...你還關注人家呀？”
“嗯，我把從前欺負你的人都關注了。”
“......”
許栩愕然，好一會才合上了自己的下巴。
“你沒違法地插足別人的人生吧...？”
“沒有，我不屑。”
“那就好那就好...”
許栩拍拍胸口，心說這人也太腹黑了。
“咳咳。”
裴燼輕咳，臉上的不自在有些滑稽。
“所以...我可以喜歡你，是嗎？”
“可以啊。”
“謝謝...”
“太客氣了吧...”
可能因為裴燼太講禮貌，許栩本來心中大仇得報的得意也沒那麼爽了。
她嘟嘟囔囔問：“不過，你這個問題很奇怪，什麼叫可不可以喜歡我？難道說我允許了你才喜歡嗎？”
“我只是...只是想告訴你。”
裴燼抬手，想去撫摸她毛茸茸的頭頂，但手卻僵硬在半空。
“我說的很多話，都是真的。不是在逗你玩，不是在騙你的謊言。”
許栩又向前一步，她彎了彎身子，把腦袋湊上了裴燼的手心。
裴燼感覺自己的心要化了。
“栩栩，這麼久以來，我只喜歡過你一個人。”
他有些得寸進尺地將人攬進懷裡。
在這一刻，心頭的撕扯終於停止，他終於能享受片刻的安寧。
許栩本來嗯嗯個不停，聽到這句話時卻戳了戳裴燼的後背。
她好心勸告，
“這句話，是不是有點像男人常用的哄人手段？”
“...”
攬著她腰的手又緊了幾分。
“栩栩，你是不是太破壞氛圍了？”
“是有點吧，也可能是工作習慣...吐槽習慣了。”
“哈...”
“誒，裴燼。”
許栩慢慢將手攀附上裴燼的後背。
“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我沒法那麼快——”
“好。”
他明白許栩要說什麼。
甚至早就在腦海中預演了千遍萬遍。
而這句從前沒機會說出口的話，也終於得以窺見天光。
“我會在原地等你，無論你回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