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十五天,距離獵殺紅眼狌狌已經過去了一週。
這天對練結束之後,吃完午飯,蘇荀感覺自已體內血脈中暗流湧動,預感到第二次“溯潮”即將來臨。
上次李孟釗突破的時候,兩人討論了一下關於“溯潮”的事情,兩相印證下,得出一個結論——人體血脈就像是一個蓄水池,消化兇獸血肉所吸收的力量便是儲存入其中的水,這個過程一般都是循序漸進的,蓄水池很難出現波瀾。當你感受到“溯潮”快要來臨時,其實就是蓄水池將要蓄滿的時候,但這個時候如果你依然持續緩慢地增加水量,就會發現距離真正的蓄滿放水還有不小的一段距離。
蘇荀現在就處在這樣的狀態,如果繼續攝入紅眼狌狌的那些血肉,要想要達到真正的“溯潮”,可能還需要幾天,甚至更久。
蘇荀覺得這個時間應該不會短。
有什麼辦法可以將溯潮提前呢?蘇荀和李孟釗的討論結果是,增大排水量,利用突然增加的排量所造成的能量衝力一鼓作氣地突破池壩,就像蘇荀之前吃下的紅芯兇獸蛋和李孟釗吃的綠芯兇獸蛋一樣。
這是兩人根據自已的突破經驗所得出的結論,也許比喻方式沒那麼恰當,但表達出來的意思很清楚。
簡而言之,蘇荀現在需要一個比紅眼狌狌肉含能率(單位體積所蘊含的能量)更高的食物,比如兇獸蛋,亦或者……紅眼狌狌的心臟?
紅眼狌狌的心臟是蘇荀特地留下來的、也是唯一留下來的下水,之所以會留下這個東西,是因為之前他在用那頭普通狌狌的心臟做燒烤的時候,發現這個器官是狌狌身上含能率最高的器官,大概達到了普通血肉的二點幾倍。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這東西足以支撐蘇荀進行第二次溯潮嗎?
它的含能率可完全比不上兇獸蛋,唯一能讓蘇荀對它稍微報以信心的原因是,它的體積比兇獸蛋大得多,質量大概有七八十斤,相當於蘇荀現在的兩頓食量。
蘇荀不知道這玩意兒行不行,但他願意試一試,反正也不會吃虧。
下午,蘇荀專門把紅眼狌狌的顱骨翻出來,開了兩個灶。
李孟釗負責生火,弄得灰頭土臉的。
他的迷彩服也早已經破爛了,現在身上也是狌狌皮草,兩人現在跟真正的原始人沒太大的差別。
“你確定能吃得下嗎?這都快趕上你自已一半的體重了。”
李孟釗對蘇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表示悲觀。
蘇荀則不為所動地道:“鳥能吃比自已重的食物,蛇也可以,我為什麼不行?”
“你跟畜生比?”
李孟釗不太理解他的腦回路。
蘇荀完全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將解完凍的狌狌心臟改完刀後,直接放進顱骨鍋裡,道:“在這種鬼地方,當個畜生也沒什麼不好的,而且,我估計要不了多久,等我們的食量漲到一定地步之後,我們就根本沒工夫再把食物都弄熟了再吃。”
他看著李孟釗笑道:“到時候茹毛飲血,想不變成畜生都難。”
李孟釗看著裝滿顱骨鍋的狌狌心臟,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沉默了。
蘇荀倒不是故意說這些讓李孟釗emo的,但對於李孟釗這種道德標準相對更高的人來說,蘇荀這句話讓他想到了更多。
當人類開始單純地崇尚力量,為食慾和生存所驅動,並終日與野獸為伍,最終會走向什麼方向?
人還會是人嗎?
李孟釗低頭看了看自已身上的獸皮,雖然他將自已的指甲磨得整整齊齊,每天都會洗臉洗澡,但叢林生活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身為一個性情剛毅的軍人,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迷茫。
蘇荀則完全沒想那麼多,他只是有感而發而已,就算往更深了想,即使他知道了李孟釗現在所糾結的事情,也只會覺得他在杞人憂天。
蘇荀從不會憂慮將來,他永遠活在當下,只考慮眼前的事情,畢竟從出生開始,他的人生就是——意外和明天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結果。
除此之外,他不會再奢求更多。
紅眼狌狌的心臟只煮了半個多小時就熟了,為了去腥,蘇荀放了一大把山姜,但聞起來還是有很重的腥氣。
把湯倒了,讓心子在顱骨鍋裡涼了一會兒,蘇荀把李孟釗給他準備的清膩茶放在旁邊,然後開始暴飲暴食。
這個暴飲暴食不是誇張的修辭手法,是真的在暴飲暴食。
蘇荀甚至沒有藉助工具對心子進行分解,而是就直接抱著它啃,一口下去就是噗吱一聲,汁水橫流。
看的一旁的李孟釗眉頭直皺。
或許是剛才的心理在作祟,他彷彿在蘇荀身上看到了豺狼虎豹正在進食的影子。
而此時的蘇荀則已經沒工夫關心他的感受了,當嚼碎的血肉順著食道進入胃裡,他便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強壯暖意如同暗流一般向身周經脈擴散而去。
這股暖流論強度,比上一次的紅芯兇獸蛋差得多,但卻比這幾天吃的狌狌血肉要來的紮實,且呈源源不斷之勢向身體四肢翻湧。
蘇荀意識到自已的猜想沒錯,藉助含能率更高的食物果然可以幫助自已提前進行血脈溯潮。
不過,就眼前來看,這股力量還太弱小,能不能達到最終的目的還是個未知數。
蘇荀只能不斷地吃。
很快,半個心臟,三四十斤肉下肚,蘇荀感覺自已吃了個九成飽,忍不住打了一個長長的嗝。
此時他已經有些膩得慌,這心臟肉腥氣太重,他已經隱隱有些反胃。
但此時血脈中的力量距離回溯還有一段距離,如果不想前功盡棄,他絕對不能停下來。
蘇荀咬咬牙,喝了口解膩茶緩緩壓力,然後抱著剩下的半個心臟繼續啃。
李孟釗的眉頭自從他開始進食,就沒有鬆開過,但見蘇荀一邊乾嘔,卻還能一直往嘴裡塞肉,連他也不得不暗道一聲佩服。
論毅力,他自忖並不比蘇荀差,但反胃這種事情,是生理反應,不是你有毅力就能忍住的。
那心臟的腥氣重得他聞一下都有點上頭,這傢伙卻能一吃就是幾十斤,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傢伙體內的味覺感知系統和消化系統已經跟野獸無異。
蘇荀不知道李孟釗在想什麼,他現在已經全身心地投入到進食之中,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以此強行扼住那股反胃的慾望。
這十八年以來,他一直覺得有肉吃是最幸福的事情,但今天這玩意兒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他還是第一次對吃肉感到噁心。
不過,他對於肉類食物的耐受力比一般人要強得多,勉強還能忍受,只是不知道這麼吃下去,自已以後會不會見到肉就反胃。
在一聲聲強行被壓抑住的乾嘔聲中,沒過多久,蘇荀懷裡的心臟肉就只剩下最後不到十斤。
此時,他血脈中的力量已經開始澎湃湧動,即將到達堤岸盡頭,屆時將會開始回溯。
蘇荀灌了一口解膩茶,稍微緩解了一下腸道壓力,而後毫不停歇,在李孟釗沉默的注視下,噗嗤一聲咬在心臟肉上,接著鼓著腮幫子咀嚼。
一大口肉下肚,體內力量隱隱更近一步,蘇荀乾嘔一聲,臉上脹紅,額頭上已經有些青筋暴起。
待那股反胃慾望沉下去,他擦了一把汗,而後繼續啃食。
李孟釗完全無法理解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實在是覺得這有點反科學,但一想自已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他又覺得沒有什麼事情是自已無法接受的。
連“神”都存在了,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發生的嗎?
“噦——”
又是一聲乾嘔,這次蘇荀卻沒能完全抑制住,口中反出來一些食物殘渣和胃酸。
但不得不說,這傢伙真是個狠人,他竟然沒有一絲猶豫,直接就嚥了回去,看得李孟釗還沒開始吃,就已經有些反胃。
因為反胃的刺激,蘇荀此時臉色已經很難看,從鼻子中衝出來酸水讓他忍不住涕泗橫流,但感覺到身體血脈裡的力量反應,他咬著牙,目露狠意,直接將最後的兩斤肉堵在自已嘴裡,然後一點一點咀嚼往喉嚨裡咽。
“唔——”
這激起了強烈的生理反應,他的腸胃已經有些痙攣,反衝起的酸水無法從口中湧出,直接鑽進了他的鼻腔裡,從鼻孔中排出。
蘇荀強忍著不適,以不成功便成仁的亡命姿態不管不顧地咀嚼著最後的一口肉,而後用最後僅剩的毅力將其嚥了下去。
當碎肉沿著腸道蠕動進入他那已經開始翻江倒海的胃裡,那一瞬間,蘇荀感受到禁錮在自已血脈中的那一條線陡然斷裂,洶湧的暖流直抵盡頭,翻起高潮之後遽然開始回溯!
熟悉的感覺瞬間遍佈全身,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慄,一種直擊靈魂的舒爽感瞬間遍佈他的全身,直欲讓他發出呻吟。
便如上次一樣,這些回溯的暖流很快便聚集在胸腹,但不同的是,這次它們並沒有向下沉去,而是在某種力量的牽引下開始向他的右邊身體流轉,沿著肩膀向他的右臂沖刷而去。
“嘩啦——”
潮水沖刷的聲響隱隱約約在耳畔響起,蘇荀看向自已的右臂,只見其血脈和青筋如同怒龍般臌脹,虯結盤繞著鼓起的肌肉,整條臂膀在此時似乎大了一圈,一種極致的爆炸力量感充斥在他的右臂肌肉筋骨中。
比起依然平庸的左臂,此時的右臂儼然一副麒麟臂的模樣!
當暖流一路沖刷至手掌,漸漸消失在指尖,蘇荀神經一鬆,強烈的身體反應開始秋後算賬,如同浪潮般席捲而來。
“噦——”
他趴在地上口吐酸水,已經消化成殘渣的肉質彷彿泥沙一樣混雜其中,散發出來的味道臭得無法形容。
然而蘇荀此時根本顧不上這些,強烈的身體反應讓他差點把自已的胃都夠直接倒吐出來。
李孟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旁邊,無視了他嘔出來的穢物,動作專業地拍著他的背部,怕他被穢物堵住口鼻。
蘇荀吐了好一會兒,才感覺稍微好一些。
此時他已經筋疲力盡,顧不上臉上的汙漬,順勢便倒在旁邊的草叢中,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他看著旁邊臉色依然平靜,但眼中隱有波瀾的李孟釗,咧嘴嘿嘿一笑,有氣無力地道:“成了……咳咳,爺成了……嘿嘿。”
李孟釗目光復雜,將一塊浸過水的獸皮扔給他,道:“洗把臉吧。”
蘇荀隨便抹了一把,跟李孟釗對視一眼,笑了笑,隨即扭頭看向天空,目光變得安然而平靜。
李孟釗說他急,其實他一點都不急,他只是不想浪費時間。
如果說出生即決定一個人的命運,那麼他這十八年無疑是失敗的,身處那個看似美好實則階級森嚴的社會中,一個普通人即使拼上性命也難以出頭,他本來也做好了當韭菜的準備。
但這個世界給了他新生。
一個全新的起點。
一條只要你努力,夠狠,就一定能夠看到回報的力量途徑。
無需多言,蘇荀知道自已要抓住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