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距離碗形山谷不足兩公里的一處隱蔽石灰石溶洞。
李孟釗在這裡找到了大量的硝石礦,因為這些硝石礦的存在,溶洞深處溫度極低,還形成了規模可觀的冰岩,是天然的冷餐櫃,十分適合肉類儲藏。
兩人將紅眼狌狌肉全部都藏進洞穴之後,又去崖坑把東西全部搬過來,這才有時間休息養傷。
洞穴口,頭骨鍋裡熱氣蒸騰,兩人圍在火邊聊天。
“你很有天賦。”
談及上午的狩獵,李孟釗以平淡的語氣對蘇荀做出了評價。
蘇荀沒想到能從他嘴裡聽到好話,頓時來了勁,追問道:“哪方面的?”
李孟釗實話實說:“指揮、判斷和反應。”
蘇荀心情愉悅,立馬商業互吹一波,道:“你也很強。”
“我最強的是步槍,”李孟釗又開始了,還一本正經地補充了一句:“特別是QBZ。”
蘇荀還真能接上話,道:“QBZ一般,我更習慣用SCAR。”
李孟釗怔了怔,皺起眉頭打量著他,九分篤定一分疑惑地道:“你的手,不可能會用槍。”
蘇荀嘿嘿一笑,攤了攤自已的手,道:“但是我會用滑鼠。”
李孟釗嘴角抽搐了一下,吐出一個冰冷的“滾”字。
“不開玩笑了,”蘇荀忽然想起了什麼,正經起來,問道:“你右腿是不是快突破了?”
李孟釗隨口嗯了一聲。
蘇荀道:“這兩天正好我要養傷,明天給你做個好東西,說不定能幫你快點突破。”
“什麼?”
蘇荀神秘一笑,道:“保密。”
李孟釗這人缺乏除了八卦之外的其它任何好奇心,聞言也就點點頭,並沒有繼續追問。
很快,鍋裡的肉煮好了。
兩人開始分食。
一口肉下肚,蘇荀就知道自已今天這傷沒白受。
胃裡暖呼呼的,一股熱流順著血脈向身周擴散,比之前吃的那些狌狌肉要強烈得多,雖然距離那枚紅芯兇獸蛋差得還有點遠,但積少成多,他覺得等兩人將這些紅眼狌狌肉吃完,自已應該也就差不多能進行第二次“溯潮”了。
李孟釗也明顯感受到了這些紅眼狌狌肉的不一樣,他距離第二條腿的強化已經很近了,這種感覺更加明顯。
但可怕的是,兩人現在的食量已經極其恐怖,每人一頓要吃掉三四十斤肉,而且一點兒也不耐飽。
一個細思極恐的真相是,以後他們為了填飽肚子或者讓自已變得更強,勢必需要不斷地挑戰更強大的兇獸,但這種挑戰總有達到盡頭的一天。
當他們找不到可以滿足自已貪食之慾的獵物時,他們該怎麼辦?
沒人知道。
兩人在閒聊中都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都沒有深想下去,畢竟這個問題距離他們還太遠。
說句不吉利的話,他們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都還不知道呢。
……
第二天一早,蘇荀感覺自已的傷勢好了一些,斷裂的腳背骨也已經有了癒合的徵兆。
這是那股血脈力量給身體帶來的好處之一——自愈能力大大加強。
李孟釗比他起得早,練完拳後已經在生火燒水。
這傢伙每天早晚都要喝茶,要麼就是某種花茶,要麼就是某種草葉茶,蘇荀有時候也會嘗一嘗,但大多數時候都敬謝不敏。
他對這東西沒什麼嗜好。
等李孟釗把茶燒好,蘇荀便將帆布包裡的那顆兇獸蛋取了出來,直接架在火上烤。
李孟釗見狀,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道:“你把自已的蛋也烤了吃了?”
蘇荀點點頭,道:“這可是好東西,比兇獸肉富含的能量還要大。”
李孟釗聞言,若有所思地看著逐漸被火焰漂黑的兇獸蛋殼,道:“這麼說的話,比起想辦法把它孵出來,把它直接煮了吃了,或許真的是更好的選擇。”
說著,他突然反應過來,看著蘇荀道:“怪不得你一直想進山,在打那些兇獸蛋的主意?”
蘇荀對於對方的思維能力早已見怪不怪,聞言也沒有隱瞞,道:“那麼多人死在山裡,失落的兇獸蛋應該不會少,即使大部分都被其它兇獸吃了,但總有漏網之魚,咱們要是真能進去溜一圈,說不定還能撿撿漏。”
李孟釗沉思了一下,搖搖頭,道:“還是太危險了,我們現在對付紅眼狌狌這種級別的兇獸都還費勁,而山裡的兇獸,即使是處在食物鏈最底端的,也比紅眼狌狌要強。”
蘇荀聞言,忍不住抬頭看了眼招搖山的方向,半晌才道:“你說得對,我們還需要時間。”
“你好像很急?”李孟釗突然問道。
蘇荀怔了怔,遲疑道:“很明顯嗎?”
李孟釗搖搖頭,道:“也不算很明顯,但我能感覺到,你知道的,我是特種兵。”
蘇荀忍住翻白眼的慾望,沉默了一會兒,對這個認識僅僅不到一週的男人說出了自已的秘密,道:“我想找個人……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親人?”
“不是,”蘇荀無意識地用棍子戳著眼前的火堆,道:“一個女孩兒,就說過幾句話。”
李孟釗的臉色依然平淡,但眼中卻流露出濃濃的八卦,道:“暗戀?”
蘇荀一愣,隨即卻搖搖頭,道:“報恩。”
李孟釗眼中的八卦褪去,遲疑了一會兒,但還是道:“這種環境下,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恐怕很難……”
話雖然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這麼惡劣的生存條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兒,能活下來的機會極其渺茫。
更何況,蘇荀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裡。
“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蘇荀道。
“小時候我們村有一條咬人的大黃狗,她一個人拿著菜刀就把它劈死了,當時她才七歲。”
“小學的時候,她把教導主任給打了,學著電影裡那樣用匕首插人家的指縫,結果一不小心插在了教導主任的手指上,當時差點進少管所。”
“後來上了中學,她去練了跆拳道,初三的時候帶著跆拳道館裡的人把學校附近的一夥流氓地痞給打了一頓,還差點鬧出人命。她家裡當時賠了很多錢。”
這些都是蘇荀說出來的,他沒說的是,那條咬人的大黃狗,當時就在追著他咬。
那時他才剛剛五歲,因為長期吃不飽飯導致身體營養不良,連一條狗都幹不過。
不過,託她的福,那是他第一次吃狗肉。
後來,蘇荀上了小學,因為交不起學費,當時兼管財務的教導主任每次路過他家時,都要進去坐坐。
當時蘇荀的父母早已經去世,只剩下一個眼睛處於半失明狀態的姥姥,平時的時候,都是蘇荀放學之後,帶著她一起出去翻垃圾桶,而有一次教導主任剛剛從蘇荀家離開,老人家就自已出了門,結果再也沒能回來。
這件事情發生之後的第三天,教導主任就在回家的路上被打了。
再後來蘇荀就進了福利院,而當時的福利院因為缺乏有效管教,整個機構就是一個不良少年集中營,蘇荀在那裡不受待見,又因為身材弱小,經常被欺負。
有一次蘇荀奮起反抗,被人堵在巷子裡,正好被上完跆拳道課和社友結伴回家的女孩兒看見,於是才發生了那場鬥毆。
可以說,在蘇荀的成長路上,女孩兒幾乎總是扮演著救世主的角色。
不過,自從那場鬥毆之後,蘇荀就再也沒有見過女孩兒。
如果說蘇荀這輩子還有一件必須要完成的事情,那麼,這件事情一定是報恩。
李孟釗不知道這其中的隱情,聽到蘇荀所說的話,忍不住面色古怪地道:“聽起來,確實挺不普通的,感覺比我們隊裡的女兵還要厲害。”
這倒是李孟釗第一次提及自已的人際關係,蘇荀順口問道:“你呢?你父母應該還在吧?你就不想找到他們?”
誰知李孟釗卻搖搖頭,道:“我老漢兒吸了幾十年草煙,癌症走的,老姆一直身體不好,去年也走了,還有個妹妹,大前年生孩子大出血,醫生也沒能救回來。”
蘇荀張了張嘴,見男人說話時卻始終一臉平靜的樣子,最終只能悶悶地低聲咒罵了一句。
“草!”
接下來兩人都沒什麼心情再聊天,等兇獸蛋烤熟後,便將其分食了。
這顆兇獸蛋的蛋芯是淡綠色的,看起來像是有毒一樣,但吃起來味道還行。
在蘇荀的強烈要求下,李孟釗吃了一大半,蘇荀則只是嚐了幾口,發現這顆蛋所蘊含的力量比他吃的第一顆蛋要強一些,但卻比不上那顆紅芯的。
李孟釗果然很快便順利突破了第二條腿,這個好訊息算是稍微沖淡了兩人早上聊天所產生的沉鬱情緒。
接下來,蘇荀休息了兩天,將身上的傷養好,然後便繼續投入到了“八靠熬”的訓練中。
李孟釗也在熟悉第二條腿的強化力量,兩人將訓練時間從每天三小時提升到了每天四小時,對抗的時候都帶上了一種奇怪的情緒,彷彿在發洩著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