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魏青疑惑地跑出東廂房,朝在院落中晨跑的陳昊問:
“少爺,我……我是不是沒去通知那二十個高手,到天香樓一聚?”
果然,他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
陳昊跑上前,嬉笑著將他踹出了怡紅院。
“你昨晚醉得跟智障一樣,拉著我的手一直重複重複再重複地講。”
“說你跟馬嶺村一個風韻猶存的寡婦,前些日子發生了不可說的事,把百靈和雪雁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醉酒不可怕,怕的是有人幫你回憶。
魏青尷尬地一拍腦門,羞澀地瞄了陳昊一眼,低語了一句“少爺,麻煩替我保密”之後,腳底抹油溜了。
“道友,請留步。”
陳昊笑得前俯後仰,朝著匆匆走的背影招了招手,“再給我講講,你娶親生娃的謀劃啊!”
魏青聞言停下腳步,右手舉過肩膀,扔來了一本《鴛鴦譜》。
“你想娶妻生子?好啊!看看,選選,這些都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
他陰陽怪氣地笑著說完,立刻施展輕身法,眨眼間消失在小徑盡頭。
“你……真是他媽亂點鴛鴦譜。”
陳昊撿起書隨意翻了翻,抬手扔到了藤蔓爬滿的牆頭黑瓦上。
他罵的不是魏青,而是府裡的那位王妃,自己的姨娘。
慶王妃上官清淑出身名門,父親上官庭曾位居百官之首。
四年前仁德皇帝實行新政,撤銷中書省廢除丞相制度,年邁的上官庭則被封為胡國公。
上官清淑的家族中十之二三入朝為官,有的甚至是執掌重要府衙的二品官。
論出身,論地位,論家族勢力,她在王府的女眷中首屈一指。
自己的老爹慶王政務繁忙,還常常被仁德帝召進宮中下棋,根本顧不上“家”。
因此,在這座陳昊待了十三年,偶爾還會迷路的王府裡。
上官清淑掌管著大小事務,就連側妃鄭世秀都對她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忤逆之心。
想想自己每月五百兩銀子的月例錢,還得她點頭才能拿到手。
陳昊進院找來竹梯,爬上牆頭將《鴛鴦譜》取了下來。
吃過早飯,他穿過柳樹和綠竹掩映的石板路,過了一座石拱橋。
步行幾百步,出了滄浪園大門。
七拐八拐地穿過夾道、連廊、穿堂,終於到了王府東側的院子。
門裡的一位小廝見到陳昊,半佝著身子行了禮,便引著他進了大門。
遊廊亭閣,輾轉迂迴。
庭院裡有珍貴的花草樹木,有穿絲綢上竄下跳的猴子。
小湖裡有遊弋的白鵝,假山上有成群的白鶴。
看到王妃養的寵物越來越多,陳昊不禁在心裡罵了句敗家娘們。
一路行來,府裡下人們都恭恭敬敬行禮問好。
不過也有恃寵而驕的丫鬟婆子,行禮不情不願,問好有些敷衍。
陳昊懶得跟這群人計較。
跟王府裡有官身的護衛和管事官不同,她們這群人出身窮苦。
敢對他這位沒封爵的私生子明裡敷衍暗裡無禮,大概都是受了上官清淑的影響。
到了內院前,領路的小廝換成了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鬟。
陳昊跟在她的身後,疑惑問:“新來的?以前沒見過啊!”
小姑娘立刻停下腳步,轉身半蹲行了一禮,“回小王爺的話,我進王府不到三天。”
“是賣身,僱傭,還是家中有變故?”
陳昊說的變故,當然不是家道中落之類,而是家中有人犯罪連累了她。
“回小王爺的話,我家原是在街邊賣燒餅、蒸包的,雖然一年到頭賺不了幾個銀錢,但是吃穿不愁。”
“奈何上個月父親生意不好,沒有交上頭錢。”
“那郭員外的手下把小攤掀了不說,還闖進我家拿走了全部錢財。”
“甚至,他們還想把我搶了去,幸好爹孃和三位哥哥給攔下了。”
說著說著,丫鬟的眼眶有些溼潤。
陳昊眉頭緊皺,眯著眼問:“你說的是惡霸郭弘?就是他哥哥在戶部做主事的那位?”
丫鬟點了點頭。
陳昊還想再問,卻見院內走出了冷麵的容嬤嬤。
她先是假模假式地向陳昊行了禮,然後走到丫鬟身旁,暗戳戳掐了掐她的手臂。
“小蝶,剛教的規矩又忘了?趕緊帶小王爺去見王妃。”
小蝶疼得眼淚打轉,連連說是。
容嬤嬤是上官清淑最得力最信賴的管事婆子,經常狗仗人勢欺負府裡的丫鬟。
陳昊看不下去了,抬腿就是一腳,把這瘋婆子踢了個狗吃屎。
“小王爺,為何踢我?”
大概是看陳昊滿臉怒氣,她立刻改了自稱,“是老奴做錯什麼了嗎?”
“小蝶是我朋友,你要再掐她,小心我踢死你。”
陳昊瞪了容嬤嬤一眼,轉頭朝目瞪口呆的小蝶說:“咱們走吧。”
兩人先後進了院,獨留坐在地上一臉茫然的容嬤嬤。
“多謝小王爺。”小蝶邊走邊低聲說。
“那醜到爆胎的玩意兒要再欺負你,你告訴我,我踢死她。”
陳昊想了想,繼續說道,“等空了我去會會那郭員外,幫你討回公道。”
郭弘近來越來越猖狂,不僅向淺草街的商戶收取頭錢,而且打起了人口買賣的歪主意。
陳昊覺得可以藉著小蝶這個事的由頭,光明正大地找他麻煩。
小蝶受寵若驚,激動地眼淚打轉。
她很想跪下感謝這位惡名遠揚的小王爺,奈何院裡的丫鬟婆子很多,只得小聲謝過。
陳昊剛進堂屋,一股熟悉的清幽香氣撲面而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無錯書吧瞥了眼嫋嫋升起青煙的燻爐,他笑盈盈地在心裡罵了一句。
這敗家的娘們,又他媽的燃水沉香,一兩沉香一兩金啊,混蛋!
陳昊滿臉笑容,對著閉目撥弄念珠的上官清淑行了一禮,甜甜道:“昊兒見過姨娘。”
這位衣著華麗,面容姣好的貴婦人睜開了如漆的雙眸,微笑著說:
“昊兒來啦,快坐快坐。”
她轉頭看向隨側侍奉的兩個丫鬟,有些生氣地說:“你們是木頭嗎?昊兒難得來院裡,你們這些奴才也不知道通傳?”
兩個丫鬟嚇得立馬跪下,連聲說著“都是奴婢的過失,求王妃饒過”之類的話。
難得來院裡?陳昊微笑著坐下,心想這是暗責我沒早晚來請安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