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凌雪雁坐在書案前奮筆疾書。
陳昊邊背誦《定音劍法》秘笈,邊走到最東側靠牆的架閣旁,取下一本“仁甲”簿籍。
翻開一看,最近的內容記載為:
八月初五,神武軍中候洪流響交代,暗殺郭弘一家幕後主使為左護軍中尉、內常侍夏勇。
他們想在“棄子”的同時,將暗殺滅門之事嫁禍給神武軍右護軍中尉、內常侍謝強。
八月十一,神武軍鎮軍大將軍田士良,請奏控訴謝強的罪行。
八月十三,皇帝下令逮捕謝強,下刑部監獄,令三法司會審……
陳昊皺了皺眉,將仁甲簿籍放置在寫有“禁地”的架閣上,翻出了洪流響的認罪書。
【內侍監的五條常侍狗咬人了,我得幫幫這位手握實權的謝公公。】
京都禁軍除了大將軍、統軍、將軍外,均設有左右護軍中尉,為軍隊實際主官。
想起慈眉善目,對人總是笑臉相迎的謝公公,陳昊將認罪書揣進了新換上的藍袍中。
“少爺,你怎麼不說了?”
凌雪雁停下筆,轉頭望向在架閣上翻找的陳昊。
“等等,我要找師父給我送來的一份重要訊息。”
陳昊在“仁甲”簿籍旁,取下了一卷紙張。
開啟一看,是八月初三晚,京都發生的五起滅門案中主要被害者的詳細資訊。
“師父?你是說魏前輩嗎?”
凌雪雁撓撓頭,起身想往架閣間走,卻見硃砂寫成的“禁地”大字下方,有一行小字:
沒有陳昊的允許,私自看者挖眼斬頭。
她退了回來,坐回了原位。
“沒錯,我決定跟他修飛劍了。”
陳昊淡定地回答,注意力卻全集中到了五起滅門案中。
無錯書吧三家是京都有名的商人,兩家涉及戶部潞州清吏司的兩位從五品員外郎。
大祁戶部下設十三清吏司,操辦所管每州的錢糧、戶口、土地、倉儲等具體事務。
其中,潞州清吏司還兼領鹽課。
在陳昊印象中,潞州東萊郡郡城黎陽城,借漕運之利成為“南北要衝,百貨所集”。
它瀕臨東土大陸第一大河天塹江,京黎大運河穿城而過。
不僅是大祁的漕運樞紐,還因為直通沿海鹽地,成為鹽運中心。
每年,黎陽城都有十億斤之多的海鹽經運河北上,或經天塹江轉運至內陸城市。
大祁的鹽稅,黎陽佔了一半。
也就有了“黎陽商豪侈甲天下,百萬以下者,謂之小商”的說法。
陳昊將這一個月來的事歸攏歸攏,細細一想,頓覺後背發涼。
上一任吏部尚書常煒,控訴田士良栽贓陷害,弄出了子虛烏有的“謀逆案”。
太監洪流響的認罪書中,提及五起滅門案均受夏勇指使,且言明夏勇是田士良的乾兒子。
滅門案中,又涉及戶部潞州清吏司的官員。
陳昊不得不懷疑,大太監田士良正一步步操控吏部和戶部。
吏部管天下官吏,戶部管天下錢糧。
如果他完全掌控這兩個部門,天下將禍亂四起。
聯想到去年五月,都察院一名監察御史被左神武軍當場斬殺之事。
陳昊更覺得,這次針對右神武軍護軍中尉謝強的嫁禍誣陷,是田士良在清除異已。
雖然謝強一案是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聯合審理,但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
如果不想辦法幫謝強自證清白,最好的結果大概是“罰疑從去”。
疑當罰不當罰則赦之,疑輕重則從輕。
陳昊猜測,田士良一夥的想法是:
即便最後無罪開釋,謝強也將一直處於被懷疑的目光中,軍中威望大打折扣。
假以時日,再給其潑一盆髒水,便能輕而易舉剷除。
謝強一案太複雜了!陳昊心中感慨。
歷朝歷代都證明了一點,太監的權勢再大也必須依附皇權。
人們可以勉強接受一個女帝,但絕不接受一個太監皇帝。
陳昊看不清,也猜不透。
躲在太監田士良背後的人,到底是哪位親王,抑或哪位皇子。
他想了想,還是等中秋夜宴過後跟老爹商量一下為好。
……
滿天星光,滿院月亮。
中秋的月亮圓得完美,好似仙人在天河堆起的雪球。
後院廚房裡,陳昊白了一眼拿竹簍裝螃蟹的魏青,開玩笑說:
“師父,你餓死鬼投胎啊!今下午我去道場、武館挨個看了,不都有螃蟹嗎?”
魏青嘿嘿一笑,將竹簍挎在肩上,推著陳昊往外走。
“螃蟹貴,我少吃點,讓武夫和修士們多吃點,再給我拿兩壇黃酒吧。”
“你還挺講究。”
陳昊從堂屋裡端出兩壇黃酒遞給他,一臉歉意地說:
“師父,剛剛宮裡來人了,叫我去參加中秋宴,就不能陪你喝酒賞月了。”
魏青搖頭笑道:“不礙事,明晚一樣可以。”
“那就明晚。”
陳昊一口答應下來,接著指了指院中擺好的法陣。
“師父,還要麻煩你去趟南城的九處宅院。”
“雖然我已經佈下了法陣和結界,但是我還是怕不穩當。”
魏青聞了聞右手懷抱的酒罈蓋,一臉沉醉地說:
“放心,為師給你盯著!一旦附近有修行高手出現,立刻通知你,走了。”
說完,魏青宛如流星劃過夜空,很快消失不見。
約半刻鐘後,陳昊以指為筆,在庭院中央畫完了三個複雜的符圖。
三掌拍出,符圖往東、西、北三個方位飛去。
與此同時,院中金光乍現,御鬼千里符陣啟動。
只一剎那,金光便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
而作為佈陣者的陳昊,眼中看到的還是金光大陣。
他在陣眼站定,隔空朝旋轉陰陽圖輕輕一點。
陰陽圖瞬間化作兩汪平靜的“湖水”。
左右湖水之上,冒著一個個氣泡,氣泡中是一個個畫面。
左邊畫面是滄浪園內的各建築,右邊畫面是南城九處宅院。
每個畫面裡,都有一個黑光法陣。
陳昊拿出葫蘆,一邊將一萬隻厲鬼放進陣眼,一邊唸唸有詞。
沒多久,厲鬼們就扛著糧草在黑光法陣內來回穿梭。
這次的法陣,消耗的玄力更大更多。
好在陳昊不怕消耗玄力。
因為他的一雙法眼,有隨時為他充滿玄力的神異。
不到一刻鐘,除了怡紅院外,滄浪園內不剩一粒糧草。
撤了法陣,收回厲鬼,陳昊走進了西廂房。
他開啟一個麻袋,將荷包塞滿了牛肉乾,接著放進了衣袖。
“你們今晚要敞開吃敞開喝,陪好我鄭姨,知道嗎?”
陳昊站在廚房門口,衝裡面忙碌地丫鬟們交代了一句。
慶王府一家子都進宮了,遊歷江湖的陳白露又沒有回。
陳昊怕節儉的鄭姨簡簡單單,冷冷清清過中秋。
這才提前囑咐丫鬟們,備好飯菜直接端去鄭姨的院子,跟她好好熱鬧熱鬧。
丫鬟們異口同聲地說,放心吧,一定照顧好鄭妃。
陳昊滿意地笑了,可以安心去宮裡赴宴了。
想著自已這條土狗如今要去上灶頭,他剛走出內院又折返回來。
進臥室找到師孃旦慕送給他的臥虎琥珀飾,掛在了腰間。
一兩血珀五兩金,這回該沒人嘲笑我穿得素淨寒酸了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