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春轉頭看了陳昊一眼,笑著說:
“少爺,沒有。倒是你和小姐,讓夫人心情很不好。”
陳白露跟兵部尚書的一雙兒女,結伴遊歷江湖已有一年時間。
鄭姨膝下無人,不免有些落寞。
好在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的陳昊,隔一兩天就來院裡陪她聊天解悶。
才稍稍緩解了她對女兒的相思之苦。
陳昊嘆了口氣,忽然調皮地左手摟住範靜春的腰,右手輕輕擰著她的耳朵。
“少爺,別鬧。”
範靜春轉頭看了眼瞠目結舌的凌雪雁,臉刷地紅到了耳根。
三人已經站到了垂花門。
素雅的內院裡,除了幾株長青的松柏之外,並沒有別的什麼裝飾。
“你相當於鄭姨半個女兒,說了你不用幹活,就多陪她說說話,練練劍,你咋不聽呢?”
範靜春是鄭姨的貼身丫鬟,也是這座宅院的“大總管”。
她聰明能幹,將院內院外打理得井井有條。
“少爺,我有聽你的話。夫人……夫人主要是埋怨你,快二十天了都不來看她。”
範靜春一邊掙脫一邊解釋。
“靜春,是昊兒來了嗎?”正房臥室傳出中氣十足的女高音。
陳昊鬆開扭動身軀的範靜春,衝正房堂屋裡吼了一聲:
“鄭姨,昊兒來看你了。”
話音剛落,正房傳出哐噹一聲。
眨眼之間,衣著樸素的鄭世秀風風火火跑來,抱起陳昊高興地轉了兩圈。
大祁素來有不知禮,無以立的說法。
皇室、士族、門閥、豪強等禮節繁縟,有坐如鐘,站如松,行如風,臥如弓的儀態要求。
慶王府上下,都曾經歷過痛苦的禮儀培訓,鄭姨自然也不例外。
今天沒外人在,她難得一見地顯露出江湖兒女的豪邁氣息。
鄭世秀放下陳昊,打量了他好久,頗為詫異地說:
“十幾天不見,忽然長大長壯實了。”
她又輕輕捏了捏陳昊的臉龐,嘖嘖地稱奇。
“這面板,越來越光滑水嫩了,用了什麼面膏?”
東土大陸早有美容養顏的面膏,它們比陳昊見過的不少面膜要好。
“鄭姨,你都有白頭髮了。”
陳昊伸手扯下她身旁的一根白髮,鼻子一酸,撲倒在她懷裡哭泣起來。
十幾天不見,鄭姨眼角和額頭的細紋更多了,面板也暗沉了不少。
自已在長大,她卻在變老。
陳昊猶記得,十三年前的她,是那麼的光彩照人。
他感嘆歲月無情,帶走了四十五歲善良鄭姨的青春美貌。
“這孩子,你哭什麼?是不是有人欺負你……”鄭姨急切詢問。
她問了各種可能,唯獨沒猜到陳昊是為她而哭。
“嘿嘿,鄭姨,我沒受委屈,只是想你了。”
為了不讓被陳昊視作母親的鄭姨擔心,他破涕為笑,跟著她走進了上房堂屋。
一進堂屋,陳昊就嚴肅地跟範靜春和凌雪雁說:
“兩位,我跟鄭姨有要事談,你們先回避一下吧。”
兩女點點頭,出門左轉去了後罩房。
陳昊手一揮,一道隱匿的氣罩覆蓋了堂屋,以免有人偷聽。
他從懷裡掏出閻羅果,放在了鄭姨的手中。
“昊兒,這是?”
“閻羅果,吃了能多活五十年。”
鄭姨瞪大了眼,聞了聞金色的果子,發覺沒有一點香氣。
“你吃了嗎?”她問。
“吃了。”
“那留給你白露姐吧。”
這麼多年來,鄭姨一有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陳昊和陳白露。
最後一個,才會想到她自已。
陳昊心想,要是自已回答沒吃,她大概要把閻羅果一分為二。
“鄭姨,你吃。”
陳昊笑著又掏了一個閻羅果,“我給白露姐留了。”
鄭姨喜上眉梢,六口就吃掉了金果。
“聽說你這段時間都在凌雲山,跟兩隻老虎玩?”
“騙人的。”
陳昊收起閻羅果,坐下笑嘻嘻地說。
“嗯?”鄭姨一臉疑惑。
“我在修煉,已經是五品金丹圓滿了。”
陳昊轉頭看向東廂房房頂,並指一勾,一匹瓦飛到了堂屋門口。
再輕輕一揮,瓦片歸了原位。
“啊?”
無錯書吧鄭姨瞪震驚地看著他,隨後又笑了起來。
“難怪,你能弄到閻羅果,你爹也吃了吧?”
陳昊愣了一下,疑惑問:“鄭姨,你咋知道?”
“他變得年輕一些了。”
“嗯?閻羅果還有這功效?”陳昊頗為意外。
鄭姨想了想,壓低聲音說:
“以前跑江湖的時候,聽說地府十殿都有閻羅樹。”
“可能,每一殿的閻羅果效用有些差異吧!”
陳昊腦際閃過無數念頭,沉默了半晌,才一字一字說:“我真傻。”
他埋怨自已,該多嘴問一句範吉仁的。
轉念一想,與其要沒有質量的長壽,變得年輕似乎更划算。
鄭姨瞅他一眼,慈愛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心疼之色。
“不許這麼說自已,在姨娘心裡,你是最聰明的。”
陳昊沒有搭這茬,嘿嘿一笑扯開話題。
他要是最聰明的,恐怕世上就沒蠢人了。
“姨娘,我修煉的事瞞著你,你不怪我?”
鄭姨搖搖頭:“你又沒騙我,怪你幹啥?再說了,每個人心裡都有秘密。”
“姨娘,那就請你暫時幫我保密吧。”
十六歲就修煉到五品金丹圓滿,這稀有程度,堪比有人長了三條腿。
陳昊擔心,會引來無數的奪寶者。
聽聞訊息的人裡,一定會有很多人認為,他有絕世秘笈,有仙丹,有法寶……
“你不說,我也會替你保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人心險惡”的道理,跑過江湖的鄭姨再明白不過。
兩人聊了些練武修行方面的事,又自然而然地聊起了離家一年的陳白露。
“白露一個月沒來信了,我差人去問過高家,他們也沒有收到訊息。”
鄭姨的臉陰沉了下來,看得出來,她很擔心。
“姨娘,你又瞎操心了。半年前,白露姐他們不也是兩個月才回信嗎?”
陳昊笑著寬慰說,他們一行三人應該又去爬大山,拜訪隱世的仙門了。
天已經完全暗了。
陳昊拜別了姨娘,跟凌雪雁趕去了陳霸先的院落。
剛到院門,就看到身穿蟒袍的陳霸先急急忙忙走了出來。
“父王,您這是要去見陛下?”
陳昊好奇地上下打量,發現老爹容貌變化不大,只是皺紋不見了。
“對。”陳霸先愣了一下,拉過他附耳說,“閻羅果還有沒有?”
“嗯。”
陳霸先看向凌雪雁,朝遠處輕輕擺了擺手。
凌雪雁立刻會意,行禮說道,“小王爺,我在府門等你。”
“好。”陳昊點點頭。
見她離開,陳霸先淺淺一笑:
“陛下最近心力交瘁,要不給他拿一個?”
陳昊微笑著搖搖頭,老爹口中的仁德皇帝是個工作狂。
他常常批閱奏摺到深夜,哪天不心力交瘁?
陳霸先早預料到了,唇角笑得都快綻出一朵花兒來,眼睛只剩一條縫。
“看在他是你叔父的份上,給他吧!”
“這麼金貴的東西,當然不白給,包在老爹身上。”
他忽然收起笑容,聲音壓得更低。
“我一下變年輕,他早察覺出來了,隨口問過一次,老爹覺得……”
陳昊一咬牙,掏出閻羅果塞到了他手裡,“爹,別說了,我明白。”
他想了想,囑咐道:
“爹,你就說怕果子有假,我們父子才先試毒的。”
陳霸先收起閻羅果,拍了拍陳昊的肩膀。
“聰明!對了,我已經替你在天道院報名了,你練武不行,試試修行吧!”
陳昊連連擺手,“不去,有那時間,我不如蒐集點貪官的證據。”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金國和武國的使團來了。”
“這次要談判不下來,恐怕要打戰了,去修行學點本事,萬一……”
陳霸先想說的是,萬一祁國滅了,你還可能逃脫追殺。
以金國和武國的尿性,一定會斬草除根,殺光皇族陳氏的所有人。
“爹,我能幫上點什麼忙嗎?”
“不用,你別惹事就行。”
陳霸先一臉認真,說完大踏步離開了。
看著消失在黑夜裡的背影,陳昊喃喃道:“要不,我把他們都毒啞了?”
“或者?我今晚飛去金國,把他們皇帝刺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