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漸起,衙門外的夜色漆黑的如同墨染,烏雲密佈,遮蔽星月。
“薛白,本官問你,昨夜你是否出現在了文德橋?”
薛白沒有否認,“是。”
“結伴幾人?”
“三人。”
“另外兩位現在何處?”
薛白麵色微寒,楚衣冠若是搞自已,還能理解,要是膽敢動兩人,那麼只能說他已有取死之道!
見他不答,楚千秋皺眉,卻見一位差役進來。
“大人,另外兩人已帶到。”
薛白臉色徹底鐵青,扭頭就見李清照和晚榆兩人面帶擔憂的進來,看起來差役似乎沒有為難她們。
“薛白,你有沒有事?”
一見面,李清照就連忙問道。
薛白臉色稍緩,卻依舊很是難看,搖了搖頭。
“大人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吧。”他語氣森寒。
“你不必這般,本官只是因例詢問,並未將你等當作人犯對待,也絕沒有差役敢在本官斷案之前橫加虐待!”楚千秋正色道。
薛白深吸一口氣,抬眸道:“那就長話短說,大人無非最想知道我有沒有見過刺客?”
“不錯,這個問題的答案的確是本案的關鍵,不怕你知道,昨夜遇刺的乃是從京都前來金陵明察暗訪的欽差洪御史,案發當晚,有人親眼看見你跟刺客有所接觸!”
聞言,李清照和晚榆都神色劇變,倒不是不相信薛白,而是擔心他因此受到牽連。
她們一萬個相信,薛白跟刺客沒有任何關係,興許是有人栽贓嫁禍呢?
今天白天她們才知道,昨晚詩會上薛白作的一首詞,名震金陵!
有人嫉妒,想害他,也在情理之中。
薛白冷冽的嘴角微微揚起,說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答案。
“見過。”
他不但沒有矢口否認,反而直接承認了。
一下子,駭的楚千秋直接坐了起來,呼吸急促道:“你,你真的見過刺客?”
“是啊,見過,就在一個賣糖人的地方,一個身著紅衣的宮裝美婦,拿了一個魚形的糖人走了,沒給錢。”
“……”
在場眾人都懵了,你瞎編能不能編個靠譜點的?
在大家的認知中,刺客倒不至於在燈火通明的街頭穿一身夜行衣,但至少應該打扮的很低調吧?真如薛白說的,誰家刺客出來行刺敢穿一身紅色宮裝,還敢招搖過市?
還買糖人,還不給錢,這是刺客還是頑童?
李清照都聽不下去了,連忙低聲提醒道:“薛白,有點假……”
薛白卻是神色不變,似乎煞有其事。
楚千秋眼眸中掠過一抹凝重之色,道:“你怎麼知道她是刺客?”
無錯書吧薛白麵色古怪,突然戲謔道:“你們沒有真正的目擊人證對吧?或者說其實楚衣冠就是人證?”
楚千秋沉默片刻,“你猜對了,欽差洪御史當場身亡,沒人看見刺客的容貌,但本官斷案也不會全憑人證一面之詞。”
他頓了頓,繼續道:“但是經過本官審理,你昨晚的行動的確很異常,並且有作案的時間,但作案動機本官暫時沒想到,因而只當你是嫌犯。”
薛白聽的皺眉,行動異常?
想了想,大抵還是因為那首詞,雖然讓自已名震金陵了,但是對於讀書人來說,這種揚名立萬的好機會,他本人卻不在現場,而且也不是因為什麼不可抗力的因素,竟然只是簡單的因為陪一位女子逛燈會。
在這個時代,這是人們所無法理解的。
但是恰好出現在欽差洪御史遇刺的地方附近,這就耐人尋味了。
這應該是楚衣冠提供的證詞。
薛白驀然看向李清照兩人,“你們是何時被帶到府衙的?”
兩人突然被問起,還有些懵,不過還是如實答道:“酉時啊,怎麼了?”
薛白臉色霎時間黑如鍋底,抬頭,如一隻憤怒的雄獅道:“楚大人!你耍這種手段有意思嘛?”
兩人被嚇得一激靈,更是一頭霧水,不明白薛白到底怎麼了?
“我來府衙之時約莫是剛過戊時,而她們倆在酉時就被帶到了府衙盤問,是不是接下來楚大人還要告訴我,她們也是給我定罪的人證!”
薛白憤怒了,他真的憤怒了。
他的情緒從沒有像今天一樣爆發過。
自穿越而來,都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的心湖產生如此大的漣漪,一路走來一直是順風順水,這還是頭一次感受到徹頭徹尾被人算計的感覺!
對方還是他自認為不用如何防備的楚叔,他顧忌兩家體面,可人家未必顧忌!
楚家之人,真是好啊!
李清照和晚榆這時候才明白過來,霎時間面色慘白如紙,晚榆已經嚇到說不出話來了,還是李清照倔強的咬牙,拽著薛白的衣袖,淚眼婆娑的開口。
“薛白,你相信我,我沒有要害你!”
薛白胸口上下起伏,眼神讓人不敢直視,他伸手握住李清照冰涼無骨的小手,已是徹骨的寒冷,沒有絲毫溫度。
“不怪你,乖,接下來好好聽著就行。”
薛白心裡一陣淒涼,他無法接受自已最親近的人被如此利用,還是用來當釘死自已的棺材釘!
李清照噤若寒蟬,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薛白的另一面,雖然處於暴怒狀態,但卻令人心安,他真的沒有怪自已,他只是在心疼自已被人當刀使。
當下感受到了世間的險惡。
她有些暗怪自已,什麼京都第一才女,蠢得要死!
若不是自已天真到和盤托出,薛白怎麼會被賣?
打死她也想不到,府衙的官吏執法,卻也會耍這種下三濫的卑劣手段。
楚千秋眉頭緊鎖,“薛白,你不要誤會,一切的試探只是為了查案……”
“楚大人說笑了,草民哪裡能誤會什麼?楚大人秉公執法,些許試探又有何妨?也是為了早日查出欽差洪御史被刺一案,草民自當竭力配合就是,否則又如何洗脫嫌疑呢?”薛白自嘲道。
試探?從自已步入公堂開始,處處都是致命陷阱!
只要自已什麼地方稍有隱瞞或是不實之處,恐怕就會變成錘死自已的鐵證!
行動異常,又有作案時間,就差一個動機,若是剛才真隱瞞了什麼,那就真百口莫辯了!
楚千秋沒有再解釋什麼。
“回到剛才的問題,根本就沒人看到刺客的相貌,你為何敢肯定那人就是刺客?”
氣氛驟然又變得緊張起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這個問題事關薛白生死。
府衙外,烏雲已變成雷雲,一道怒雷伴隨著電光一閃而炸響。
將薛白的臉龐映照的猙獰可怖。
“因為我在那之前,還見過刺客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