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明珠此生最痛恨的人就是于成龍,自己的兩個親弟弟都是死於于成龍的鍘刀之下,再加世人皆稱于成龍是第一清官,而自己是第一貪官,彷彿納蘭明珠負責製造貪官,于成龍負責清理貪官,天生的冤家。於是就指使手下人對於成龍幾次誣告,接到納蘭明珠的指示後,其黨羽到處捕捉于成龍的罪名,皇上認為,彈劾罪名都沒有真憑實據,全部予以駁回。
此時的于成龍已經年近七旬,在官場沉浮大半生後,已經心力憔悴,農曆四月十八日的早晨,于成龍也走到了人生的盡頭,精力耗盡,油盡燈枯,盤腿坐在椅子上靜靜地離開了人世,終年六十八歲。
這天早朝,是個陰天,有些陰冷。
皇上好像聽見有哭泣聲,忙問,“朕怎感覺這麼悲傷啊。宮裡出了什麼事了嗎?”
大臣們面面相覷,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賈順,快去查一查,朕怎麼感覺,有點心痛呢?”
“回稟皇上,不是宮裡的人在哭泣,而是宮外的老百姓在哭泣。”賈順悲哀的回答。
皇上震驚了,“為何?”
“回稟皇上,成龍於大人,今早過世了。”
康熙皇帝十分震驚和傷感,立即趕到於府弔唁。於府十分樸素簡潔,於府不種花不栽樹,滿院子中的全是白菜,走進中堂,僅有一副畫著大白菜的畫最為顯眼。兩邊聯語是:官不可無此味,民不可有此色。落款母於方氏囑吾兒成龍。
皇上的眼眶溼了,立刻傳旨:“按慣例為於大人享受最高規格的,舉行祭葬典禮,並且賜溢號為“清端”。“清”是指清廉,“端”是指正直。于成龍,居官清廉,自古罕有,特命諸臣議恤,以勵官方。”接著,康熙皇帝難以抑制悲傷的情緒,親自寫詩:
服官敦廉隅,抗志貴孤潔。
揚歷著賢聲,誰能茹茶檗。
況復擁旌麾,藜藿甘以悅。
視彼懸魚操,於今尤峻烈。
東南失保厘,言念心如結。
江上見甘棠,遺愛與人說。
卹典宜優崇,底不負清節。
匪獨彰國常,且以風在列。
朝臣紛紛開始抹眼淚。納蘭明珠見於成龍已經去世了,立刻調轉風向向皇上建議給於成龍追封“太子太保”的官職。
康熙硃筆批示:“依議!”
于成龍一生嚴於律己,積德行善,信奉“天理良心”,算是一位綜合儒釋道各家的修行人。于成龍活著的時候,大力整頓官場風氣,大力整頓民間風氣,得罪了很多人有很多政敵和仇家。但他去世的訊息傳開以後,官員很多也忍不住淚流滿面,感慨萬端了。一些官員趕到於府為于成龍料理後事。原來對於成龍有成見有敵意的那些對於成龍忌憚頗深的“仇家”們,這時候免不了也要虛應故事,做做表面文章,到總督街門祭。
于成龍深入百姓民心,很多老百姓早就在自己家裡設了于成龍的長生牌位,每天焚香供奉。現在,于成龍去世了,他們就抱著牌位來到於府祭拜,放聲大哭一場,懷念青天於大人。老百姓還採取了“巷哭”“罷市”等哀悼方式,自發地大規模地悼念于成龍。祭拜的人數多達幾萬人。在哭祭于成龍的人群中,還有小商小販、胡人、蒙藏嘛等各色人等。
于成龍死了,納蘭明珠表面上惋惜不以,更是在於成龍的葬禮上表現的痛哭流涕。但一轉身就和同黨大擺宴席,納蘭明珠和同黨吃完酒席之後,心滿意足,打算去戲園子裡聽個戲放鬆一下。明珠愛看戲,一是因為也是一介文人,喜歡文化藝術,二則,當時能進高檔戲園子裡賞戲的都是達官貴人、雅仕名流。
無錯書吧酒足飯飽的納蘭明珠舒服的躺在轎子裡打盹。
“嘠吱”一聲,納蘭明珠的轎子晃倒了。
嚇了明珠一跳,走出轎子一看,是轎杆子被壓斷了,但因為于成龍之死讓他心情很好,也沒有責怪轎伕,畢竟自己已經體重兩百多斤了,是該換頂大轎子了。
路人們看見是納蘭明珠從轎子裡走出來了,無疑不鄙夷的。
一個刺客刺向了納蘭明珠。
納蘭明珠的護衛制服了此刻,當街斬殺。
老百姓恨在了心裡,敢怒不敢言,只能回家燒香詛咒。
轎杆斷了,隨從只能從街邊搶來一隻驢讓納蘭明珠騎往戲園子看戲。
此時,六品小吏王廣文的髮妻王綿月正帶著丫鬟小麗著急步行趕往戲院看戲,正好明珠騎著驢急趕去戲園子,在京城大街上橫衝直撞,驚嚇了王綿月。
多情的明珠被眼前花容失色的美婦所驚豔,怒氣早消失到爪窪國去了,眼前的婦人芙蓉面、冰雪肌,口若梅花半含蕊,似開還閉,行也宜,立也宜,驚慌失措更相宜。他連忙跳下馬,走到馬車前,賠禮作揖,“在下有緊急公務在身,所以驚嚇了婦人,多有得罪,請見諒。”
王綿月斜眼看著渾身是土,穿著很不體面的明珠,眼皮都沒有臺一下,很是高傲進了戲園子。
明珠望著遠去的美人身影出了神,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是權傾天下的禮部尚書,否則怎麼敢有女子如此這般蔑視他?明珠也趕緊跟進了戲樓。
正陽大戲樓位於京城最繁華的地段,生意十分紅火,戲樓的門、窗均為朱漆雕花,地面方磚墁地,四壁與頂皆彩繪纏枝藤蘿,紫花盛開,使人有在藤蘿架下看戲的感覺。廳內懸掛約二十餘盞宮燈,南面是四柱帶頂的大戲臺,戲臺高約一米,前臺和後臺之間以紫硬木雕花隔扇隔開,隔扇上端懸一金字篆書匾額為“賞心樂事”款署。北部為貴賓及女眷看戲和休息的地方。在大戲樓的舞臺下面埋了九口大水缸,可以充分幫助聲音傳送,臺上演員的唱、念、道、白可以清晰地傳到戲樓的每一個角落。
納蘭明珠剛剛坐穩就被人群裡一個美貌妖嬈的女子吸引住了——那位女子和一眾官太太坐在角落裡,女子膚白如雪,烏黑秀髮上斜戴一朵牡丹頭花,周圍小簪兒齊插,柳葉眉襯著兩朵桃花面頰,櫻桃口笑臉生花。尖翹翹金蓮小腳,行坐處風吹羅裙。納蘭明珠的心開始噗通噗通的跳起來了,那不是剛才差點誤撞了女子嗎?忙讓下人問那是誰家娘子。
“那是王廣文家的娘子王綿月。”
王廣文是威武夫人的侄兒,十年前為了入京參加科舉考試攜帶家小投奔了威武夫人,當時威武將軍因平叛布林尼戰亂有功,深得聖寵,鴻運當頭,於是威武夫人收留了王廣文一家,並讓他們住在了將軍府的偏院之中。後來王廣文也中了科舉,在工部擔任七品小吏,因為這王廣文是個死腦子,所以官場混跡多年也不得提升。
“可是,那小娘子雖然有幾分江南女子的秀氣,但跟大人家的姨太太可是差遠了。”僕人繼續恭維道。
“這你就不懂了,像我這上了點年紀的男人,已經不喜歡頂花帶刺的玫瑰了,就喜歡這種二流貨色,一點就通。”納蘭明珠的眼珠就離不開王綿月了,這回想起王廣文是康熙十八年年進士,身高七尺,風流帥氣,二十五六的年紀,原來是他的妻子啊。就算他的相公相貌堂堂又如何?納蘭明珠自信連皇上都被自己哄的團團轉,滿朝文武都被自己玩弄股掌,可何況一個小小婦人,定要讓她見識見識誰是嘲風弄月的班頭,拾翠尋香的元帥。
王綿月發現人群中有人對她指指點點,渾身不自在,娘子抬起胳膊,用手帕遮住半邊臉,可是發現肥頭大兒的男子還是色咪咪的左瞧又望死死盯著她,王綿月被看的渾身不自在,沒辦法只能離開了。
納蘭明珠見美人離席,他也急急忙忙跟了出去。外面整個銀裝世界、彤雲密佈,紛紛揚揚飄著雪花。見這樣寒冷的天氣婦人竟然沒有車馬相送,知道她家境普通。
納蘭明珠趕緊讓下人把自己的汗血寶馬牽過來,十分威風的跨上了馬,追上了雪中步行的婦人,王綿月聽見身後有人追來,趕緊掏出絲帕圍在臉上,遮住下半張面容躲在人群裡,卻還是被納蘭明珠給逮住了。
“娘子,在下當朝一品大元,吏部尚書納蘭明珠是也。”
王綿月一聽納蘭明珠四個字,抬頭看了一眼,一匹高大威猛的駿馬上彷彿蹲著一隻肥豬一樣,她也早就聽說過納蘭明珠的惡名,知道他並非良人,所以始終沒敢說一句話。趕緊加緊離開的腳步。
王綿月這明眸一眼看的納蘭明珠更加喜歡了,見婦人一直躲她,欲拒還迎更喜歡了,“你可是王廣文家的娘子?”
沒辦法,王眠月只好停下腳步,給納蘭明珠蹲了一個萬福,嬌羞回答,“正是!”
“娘子怎麼把臉遮住了呢?”
“奴家長的生醜,大餅臉、香腸嘴、蒜頭鼻,怕汙了大人的眼。”
納蘭明珠沒想到眼前著花容月貌的小娘子還挺會調侃,便討好道,“在這冰天雪地裡行走,怕凍壞了小娘子的三寸金蓮,在下實在心疼,我這正好空餘一頂金絲小轎,可否送小娘子回家?”
婦人斜眼看了明珠,滿臉堆笑的臉蛋上都尋不見他的眼睛,滿是浮浪,王眠月心生噁心,斜嘴笑了一下,彷彿在說,“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便加緊離開的腳步。
婦人輕蔑的眼神更讓納蘭明珠心潮澎湃、心癢難耐了,剛才婦人雖然只是偷偷斜眼看了一眼金絲小轎,納蘭明珠立刻就捕捉到王眠月眼神裡透露出的羨慕之光,就知道有機可乘。
納蘭明珠跟隨婦人直到家門口,見人家進了門,也不甘心,流連忘返。明珠見人無數,別看王綿月表面正經,但早就看出來此女子愛慕虛榮,拿下她如囊中取物回了“明珠錢莊”後朝思暮想,便升了王廣文的官職,明珠故意把王廣文調出了京城,打發到了陝西去修理黃河河道。
王綿月本想跟著一起去,王廣文勸道沒有官員帶家眷所以不能帶她走一同前往,就一個人留在了京城,王綿月無聊寂寞的厲害,只能天天不是去戲園子看戲、就是和幾個官太太打麻將打發時間。
打牌時,其他官太太都打扮的珠光寶氣、恨不得摸牌的指頭上帶上雙排的金銀首飾,而王綿月自己那幾件首飾戴出去都丟人。
這日一早,王綿月正在院子裡賞花,突然天空中飄落一隻精美的風箏,風箏上還寫著一首露骨香豔的詩,詩尾還赫赫寫著作者的大名——納蘭明珠。
王綿月驚呆了,想起來連日來的事情,心中自然有數。
沒一會兒,果然有人敲門,丫鬟去開門,回頭答,“夫人,來人是來尋風箏的。”
王綿月把風箏還給了明府的小廝,沒有人發現,風箏的另一面,王綿月還偷偷回了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