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這兩個字，好像讓仙子的語氣有了點起伏，“他也不願離開這裡，自己封閉了神識和五感，睡去了”

“一縷神識都有想要堅持的慾望啊！”李鳴感慨了一句，隨後客氣的說了一聲“叨擾了”，便單手一撐跳下臺階，快步走出殿門向那顆桂樹而去，身後的大殿、仙子和剛才發生的事情，隨著他的遠離就留在了原地。

李鳴看見哪吒正站在桂樹下，雙手抱胸看著深空中的繁星想著什麼，李鳴來到他身旁把目光投向樹下的那塊冰，腦海中就泛起想給冰塊題字的想法“叫他做吳剛的冰塊怎麼樣，或者，剛之冰”。

哪吒自然不知道他的思想跳脫到哪去了，只是看他盯著冰塊不言語，也靠近過來像是問冰塊一樣說道：“看出什麼了？”

“哦，沒什麼，只是覺得當神仙的另一個好處，就是一直可以睡還不會生病，看冰裡的這塊仁兄，想來應是發現嫦娥仙子只剩一縷神識，自感無力迴天便也自封了神識、五感，處在與廣寒宮同在的狀態，可能還帶著美好回憶睡去的，算不算是一種得償所願，證道得果之舉呢？”

“這若也算證道得果，直接修他個魂飛魄散豈不更好？”哪吒盤起膝就這樣坐在冰冷的地上，反駁李鳴說著：“成仙並不是無所求了，否則天界為何革新，修道又是為什麼修道，你心中所求為何呢？”

李鳴自然是知道，接下來的談話，是兩人能否在‘下界’這一行為上達成一致的關鍵，因此慎重的思考了一會，也學哪吒盤膝坐下，兩個人加一塊冰，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形相對而坐。

李鳴將自己思考的結果和盤托出：“上次我隨你私自下界，在人間待了六個時辰，品嚐到一種活力與衝動，就連嘈雜市井之聲都近似樂章，我向往這等生活，但卻知道我與人間之人格格不入；因此，度紅塵歲月，在我看來自然成為了一種修行，這是每一個飛昇之人都要定期經歷的劫數；可我是古神之後，本不應有此苦惱，除了你之外，我並沒有從其他仙眾身上感受到這種情緒，我一度苦思，那麼多仙眾以前下界經歷紅塵後，再回到天界怎麼都像是無慾無求一般，這讓我更加不解，所以，我想試試，至於能走到哪一步，還需要我一步步走來。”

對著冰塊說完這些，李鳴轉頭看向哪吒，微笑補充：“天界這種衰老之地，我已待了兩百年了，真是有點受夠了，若能引點紅塵氣到那三十三重天，或許會成美事一件，這天界革新也算是一次不錯的契機。”

哪吒對李鳴的說辭並不感到意外，只是有點擔心他的狀態，面露擔憂之色說：“你這是要修心，修一顆歷紅塵的心，這本是我們這些曾經的凡人成仙后極力要擯棄的，你這樣的古神之後根本沒有被紅塵浸染過，怎麼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產生了心魔，真真是件怪事。”

聽出哪吒擔憂，李鳴輕輕搖了搖頭，也面露困惑並斟酌著表示：“我不知道這心魔從何而起，但我知道觸發的源頭定是昨日鏡秋之事，我突然生出參與賽車比賽的爭雄之心，只怕也與這心魔有關，但是心魔既然已經產生我必得將它勘破，否則道心定然備受煎熬，以後修行越深心魔就會越重，要不然……”說完這句，他展顏一笑，不忘刺身邊的哪吒一句：“就如你現在一般，等不及也等不得了。””

哪吒對李鳴拿話刺激他，並沒有怒意，想來他也是明白對方是好意，是在提醒他連這個太清道行修為低下之輩都看出問題了，更別說其他的上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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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鳴這一番推心置腹已經是誠意滿滿，哪吒便也放下心中防備，平靜緩慢的說出心聲：“當年我以胸中盪滌四方的雄心抱負經歷封神之戰，斬魔無數、殺伐人間數十年。勝利後的我心中已疲累至極，打算殺掉我那還未成為天王的父親，了卻當年逼我自殺的不甘，可這老兒屬實油滑得很，先去找了西方佛老求救，那佛老竟賜給他玲瓏寶塔，讓我見塔如見佛”，說完這句話，哪吒看向李鳴說道：“有一句話你說的很對，當時將要神魂俱滅時，為什麼不找我的師傅，說實話，我也不知”。說到這哪吒陷入沉思，李鳴也並未打擾他。

良久，哪吒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猛然抬頭又問：“你知道我現在有三個父親嗎？”李鳴當然知道哪吒指的是什麼，可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見李鳴這番姿態，哪吒就像受到什麼刺激一樣，說了聲“可笑嗎？”，然後突然仰頭“哈哈哈哈”大聲笑了起來，像是看到了一場頂級的滑稽表演一樣，一直笑到全身跟著顫抖沒有了聲音為止。

若現在還有第四人在場，看到這一幕定然會覺得十分詭異，一個十一二歲樣貌的孩童，突然擺出一副歷盡滄桑後的狂放笑容，孩童身側一個二十五六歲樣貌的公子哥，面無表情看著另一邊的冰塊，也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能出現這種情景。

哪吒縱情狂笑平復情緒後隨即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所有的情緒都已不見，只剩下波瀾不驚的清明，他清緩聲音又起，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我曾一度打算放棄復仇，把我的三尖兩刃槍插在華山峰頂，踏著風火輪遨遊天地，最後向著無盡深空飛行了不知多久，直到我覺得心胸暢快、能夠永離心結為止；當時我幼稚的以為自己是不是就能這樣，破空而去再不回頭之了，才發現我即便經歷魔神煉獄般的戰場，仍然不過是一個被擺佈的棋子而已”。

李鳴當然知道哪吒所指的是‘封神榜’，當年姜尚指點風雲、修補天下氣運，需要以高能之士修補星位和重整山河，不管哪吒願不願意，只要被這封神榜選中，他都再也逃脫不掉了。剛思慮到此，只聽哪吒又繼續說：“姜師叔不過幾句咒，便把我召到封神榜下，一番大義言辭將我定為天庭中壇元帥，全程沒有向我表示過一點憐憫，全不似之前對我多加回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