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轉移方向,朝繆安而去,他側過身躲開,鼻尖沁入紫藤花香。他望過去,繆寧現形,將氣息盡顯。紫藤花蔓延在她的頭髮上,花瓣飄香。
她琥珀色的眸子斂起寒光,帶上一種莫名的憐憫。
這憐憫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一種施捨,是從輕蔑中擇出的一絲觀賞者的慈悲。
繆安背上的黑色窟窿又隱隱作痛起來,他望著繆寧的神情心中鬱氣積結,攥緊了拳頭又鬆開。
他臉上換上笑容,頗有些乖順地低下了他一貫以來微微揚起的頭顱。
“你怎麼來了,我的姐、姐?”
聽懂那話裡的腹誹,繆寧語氣平靜:“你怎麼在這裡?”
失敗者的反抗,就像慪氣的小孩,讓人俯視著他的不滿與憋屈,卻全當作他玩笑話的牢騷。不過是既要屈服又要展示自尊的幼稚心理。
“姐姐,我在我自已的地盤,有什麼問題?”
繆安餘光掃過將瓷娃吃力地搬下石臺的林子煙,就在林子煙要跨過最後一層鬼影,他手指適時地一晃。
黑鳥衝著瓷娃俯衝而來,林子煙下意識退後,站到了石臺上。
可喬蔓卻猛地衝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黑鳥拍落。
她手裡的石頭不停歇地拍在黑鳥上。直到鮮血淋漓,她才扔掉石頭,直起身來。
青藤緊緊綁住繆安不安分的手,繆寧直勾勾盯著林子煙:“把瓷娃抱出來。”
喬蔓用腳將黑鳥踹遠,給林子煙讓路。
林子煙拖起瓷娃走出了最後一層的鬼影。
瓷娃在脫離出鬼影后,迅速碎裂開,一具完整的女屍滾落出來,在接觸空氣不久迅速腐爛,發出刺鼻的臭味。
前功盡棄。繆安望著碎掉的瓷娃卻是單眉傾斜,瞭然輕笑。
“姐姐,你是真不給我留活路啊。”繆安望著繆寧,他嘴角揚起,眼裡倒映著繆寧的臉。
他要看清她臉上任何一絲細碎的變化,他想知道在知道她的行為會造成什麼後果時她會不會有一絲動容。又或者,她會後悔嗎?會難過嗎?
繆寧深不見底的眼神裡漾起笑容,如秋波乍起又轉而散去。
“當然。”繆寧語氣帶著些歡快,“最好,死狀慘烈些。我還能把你帶到父母墳前,給他們見見笑話。”
繆安想起父母,惡劣的笑爬上嘴角,揉匿在他幽深的眼睛裡。
“要和他們比死狀慘,那還挺不容易的。”
繆寧神情淡淡,似是早已不在意他有意揭穿的傷疤。
繆寧的出現是必然的,憑几個普通人就要偷不知是否兇惡的瓷娃,她不可能毫不考慮這個計劃裡會遇到的阻攔。
作為用風就能精確找到人並帶走的一方之主,這片土地都全然或者說大部分地方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喬蔓記著她房間裡的詭異陳設,或許有一個就是用來監視一切的儀器。靠著這個儀器,繆寧可以隨時觀察他們偷瓷娃的情況。又或者給林子煙指路的藍色蝴蝶裡就藏著繆寧的“眼睛”。
繆安或許也是想靠著偽裝成林子毅的樣子,混到林子煙身邊,利用林子煙達成自已的目的又不被繆寧發現。
但是他突然變換真形,是故意引出繆寧嗎?
喬蔓望著繆安,她原本想的是吸引繆安的注意,讓林子煙趁這間隙拖出瓷娃看看會發生什麼。
繆安一路跟隨的目的絕不可能是助繆寧的計劃成功,他一定會出手使自已的目的達成。而由於隨時可能出現的繆寧會對他的計劃進行阻攔,他幾乎不可能會在快成功前暴露自已。
喬蔓眼裡繆安是善於偽裝(之前不對喬蔓裝了是因為從喬蔓的態度看出她發現自已的身份了)的,卻沒有想到會直接現出原身下死手。
怎麼也該等目的達成再下死手才符合他的性子。
喬蔓當然不會懂繆安的惡趣味,當著繆寧的面讓她看著如何敗給自已的才更有趣,只是沒有想到喬蔓竟然會衝出去砸鳥。
這倒出乎意外了,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女人竟然有這種膽量。
不過無所謂,對於繆安而言,要麼讓繆寧親眼看著自已是如何將無辜者的屍體虐害,要麼就功虧一簣,試探繆寧的心思。
像現在這樣示出自已的弱點,他咳出一口血,眼睛卻緊盯著繆寧臉,想窺見她的內心。
繆寧嫌惡地退開一步:“活該。”
繆寧望著瓷娃裡掉出的屍體,又瞟了眼跪在地上,手撐著地,卻高抬著頭緊盯著自已的繆安。
繆安嘴角的血順著下巴滴在他的衣服上,他額頭的蝴蝶顏色變淺,裡面的瞳孔卻紅的更深了。
“姐姐,你知道那是我維持生命的供應體,”繆安手向著繆寧的衣角伸去,卻被繆安躲開,“你知道我被你扔進毒洞後,經歷了什麼嗎?你知道沒有源源不斷的靈力供應,我的身體會從內到外一點點腐蝕嗎?”
“那是你該得的,”繆寧眼神在他身上點了一下又略開,“你拿別人的命來維持你自已的命,你就是個殘忍暴戾,冷漠無情的假道學。”
“假道學?”繆安眼神散發出熾熱的光,他的血卻留得更兇了,他卻爆發出笑容,“哈哈哈,假道學?我只是在你面前裝出乖巧的樣子搖尾乞憐罷了。姐姐,是你拋棄了我。”
他站起來,嘴角大咧著,眼裡卻滿是痛苦:“父親母親拋棄我,我便殺了他們,讓他們的屍體埋藏地下,讓他們在墓裡永遠看著我,必須看著我!”
他逼近繆寧,卻被繆寧輕揚的手帶起強勁的風狠狠拍在他的臉上,打出更猛的血來。
“當時是你說的,你說我是你唯一的家人了,你永遠不會拋棄我的,姐姐。”繆安加重了“姐姐”兩字,“可是你卻騙我,害我,將我扔進毒洞裡!你卻頭也不回地離開……我當時真的好害怕,姐姐,我喊了你一遍又一遍,求了你一聲又一聲,可你真的好殘忍。”
他眼裡流出血淚:“你一次也沒來看過……你以為我已經死在裡頭了吧。”
繆寧沒有看他,轉頭就走。她不想見到他死在自已面前。當年是,現在也是。
可是他該死。
他偽裝,他欺騙,他殘害父母,他虐殺孩童 。
你又再一次選擇拋棄我了。
繆安盯著繆寧的背影,手指深扣泥地。
林子煙望向慟哭的繆安,抿抿唇沒有開口,轉而追上繆寧:“你知道我親哥和另外一個紫頭髮的男人在哪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