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敢看我？”
“我……我怕你生氣。”
季連雲聞聲，兩眼一閉，再睜眼時滿目無奈，“劉溯，我為何要生氣，就因為你吻我被別人看見？”
劉溯沉默，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
季連雲為數不多的耐心逐漸告罄，最終也只是深吸幾口氣，耐著性子道:“我應承過你，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在這件事情上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好，退一步講，就算我因為這件事而生氣，氣的也是我自已不該輕易許諾，與你無關。”
末了，季連雲又道:“我們之間達成過共識，我無法回報給你同樣的愛，我就不需要因為你愛我，而使你自已束手束腳。”
劉溯逃避許久，此刻終於抬眸，眸光裡的歉意翻湧而出，“你方才讓我行事之前考慮，我剛剛沒有考慮到你。”
季連雲深深撥出一口濁氣，甩袖就想走人，和傻子交談太費口舌，轉念一想，錯也不全在劉溯，自已明知對方腦子不轉彎，就該說得更清楚一點，“劉溯，或許是我剛剛說得不夠清楚，兩件事一起說，讓你產生誤會，是我表達不夠清楚，現在，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需要你考慮的是行事之後我們能不能共同承擔事情的後果，而不是讓你考慮行事之後，我會不會生氣。”
這麼說完，季連雲覺得表述的不夠準確，怕劉溯又東想西想，思慮片刻，他又道:“或者，換一個更淺顯的說法，你在做事情之前，需要考慮的是會對我們兩個人之後的生活造成什麼樣的影響，而不是考慮我一個人的感受。我個人的感受和你無關，我生不生氣也與你無關，我無法給你愛，你也不需要因為愛我，就事事顧慮我，我真的不需要。”
兩人回到家已經一個時辰之後。
宋修正窩在廊下的躺椅看書，見兩人前後腳進門，也沒起身，道:“鍋裡給你們溫著飯。”
“吃過了，給你……”
“吃過了？”宋修猛得起身，“哪兒吃的？你們在外面開小灶竟然不帶我？太過分了吧！”
季連雲:……這徒弟不要也罷，總感覺有一天會被氣死。
為妨真有那麼一天，季連雲有氣就撒，手中的東西直接砸過去，沒好氣兒罵道:“能不能說話，會不會說話，能不能好好好說話，會不會等人說完再說話！”
宋修眉心亂跳，踢鐵板上了，今天的師父惹不得。
惹不得，宋修立馬端正態度，乖乖巧巧地道:“師父，您說。”
“出息，”季連雲一個白眼掃過去，“給你帶了你愛吃的毛血旺和酸菜魚，晚上熱出來吃。另外，劉溯給你買了兩身衣裳，你試一試合不合身，不合身還可以拿出去換。”
宋修眉目頓時揚上天，興奮道:“謝謝師父，謝謝師伯，衣服在哪兒？我立馬去試。”
剛落下去的白眼再次重出江湖，季連雲道:“傻子，你抱著的就是。”
宋修低頭一看，這才識起師父砸過來的包袱，抱著就往屋裡跑。
很快，衣服換好，宋修興高采烈找到季連雲。
彼時，季連雲正坐在廊下，慢條斯理地喝茶。
“師父，師父，快看，快看，好看嗎？”
季連雲淡淡掃過去，白色中衣，淡藍色外衣，將少年映襯出幾分儒雅。
“還不錯，劉溯眼光很好。”
宋修:……，無語，此時此刻，不是應該誇穿衣服的人？為什麼要誇買衣服的人？簡直沒天理。
無錯書吧宋修又氣呼呼找到劉溯，得到的評價同樣是三個字，“還不錯。”
宋修:……
吐槽只是一瞬，下一刻，宋修從窗戶瞅了一眼季連雲，見對方正悠哉喝茶，轉首走近劉溯，悄聲問道:“師伯，你和師父吵架了？”
劉溯正添柴火，聞聲一頓，少時，道:“不算吵架，”
“吵架就是吵架，什麼叫不算吵架？”宋修思慮片刻，恍然道，“你惹他生氣了？”
劉溯不答，他不知道答案。
宋修那個急啊，又道:“你把今天發生的事給我說說，我幫你捋一捋。”
劉溯沉默，似是在考慮要不要說，很久，他才一五一十道出。
宋修聽聞，沉默很長一段時間，道:“其實，我覺得師父真正所在意的，想要告訴你的，是要你在拔刀幫助他人之前，率先考慮清楚，這個人值不值得你救，值不值得打亂你和師父現有的生活去救。這世上不平之事有很多，矛盾有很多，我們身為局外人，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不知道誰是誰非，也無法準確去判斷你當時看見的弱勢就是整個矛盾中處於的弱勢的一方，也許你拔刀一助，不是在行俠仗義，而是在助紂為虐。”
劉溯沉默。
宋修繼續道:“師父從十七歲開始就一個人闖蕩江湖，二十六歲進宮，近十年闖蕩，他看過許多是是非非，他比你我更懂人心兩字。”
宋修透過窗戶看出去，自已的師父就那麼窩在躺椅裡，享受著片刻的安寧，那看似無慾無求的人，到底內心藏著什麼樣的過往，無人可知。
可，這世上哪有什麼無慾無求的人，不外乎看透了人心，不再奢求，不敢奢求，只想渾渾噩噩過餘下半生。
劉溯沉默不言，他不是才思敏捷之人，今日的所有讓他腦海一片混沌。
他後知後覺明白，在這場無法定義的追逐中，他自已口中口口聲聲的愛季連雲，不過只是想要留在季連雲身邊，想要和那個人永遠待在一起，除此之外，他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去愛。
宋修繼續道:“師父說的話是真心實意，但是，如果你真的愛師父，就要去衡量一個度，不要師父讓你不要在意，你就真的肆意而為，完完全全不顧慮師父的感受。你要在日漸的相處之中，去找到師父在內心深處被他所遺忘的、真真正正所在意的東西。”
語罷，宋修也不再多說，若不是看在師父的面子上，劉溯就算給他買一百件衣服，他也不會多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