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敏銳地發現自家師父一夜之間大變,似是被了魂魄,變成一個完完全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其中最為明顯的一個變化—勤快!
在以前,廚房似是有妖魔鬼怪,師父雙腳從不沾染一片淨土。
然,現如今,師父一日三餐全部包攬,不僅如此,每日花樣百出,各種湯藥日日不離。
若非宋修知道季連雲曾在太醫院任職,非得生出點大逆不道的想法——自家師父正在拍馬屁。
“嘿嘿,師父……”宋修從廚房門口伸出半個腦袋,“做飯呢……”
季連雲將剛殺好的雞放上砧板,一刀砍下,“咚”的一聲,震得廚房跟著抖三抖。“什麼事?”
宋修身形跟著顫抖,腦袋本能地縮回去。這十來日,飲食太過清淡,再不吃點辣的,就要痛失味覺了。自己好歹要成為名震江湖的大夫,五感很重要,非常重要!
這般想,腦袋又重新伸出去,半根身子藏在牆壁之後。萬一師父揮刀砍人,這個姿勢很方便逃命。
“師父準備做什麼好吃的?”
“老母雞湯。”
季連雲昨日從隔壁孫大娘家買了一隻老母雞,聽孫大娘說這母雞養了三年,熬湯正好。
宋修眉頭一蹙,又是湯藥,宋修哀嚎,這日子是一天過不下去了!他腦袋往後縮了縮,直到將半個腦袋躲在牆後,才試探著道:“師父,我想吃水煮肉片。”
“你想吃啥?”話落時,一菜刀正好砍下一塊雞肉,砧板跟著跳動起來。
圓晃晃的腦袋又往後縮了縮,只剩眼睛往上還在頑強爭取著,“水……水煮肉片。”
“嗖……”
季連雲隨手抓起手邊的生薑砸過去,罵道,“水煮肉片,老子把你剁了做水煮肉片,還水煮肉片,我看你長得像水煮肉片!”
生薑砸得又快又猛,宋修早有準備,穩穩接住,嘻嘻一笑,眼睛還在苦苦堅持,他太想吃辣的了,“我的肉煮出來不好吃,柴得很。”
無錯書吧雞肉剁完,季連雲一股腦全部裝盆,那動作,跟扔垃圾似的,叮叮噹噹亂響,一整顆蒜再次飛出去,行動軌跡和生薑一模一樣,“老子牙口好!”
什麼臭毛病!年紀不大,挑食的毛病能趕上七、八十的老太爺,這個吃不了,那個不能吃,還有一個不想吃!
慣的!
“師父~~~~~~”
季連雲高舉菜刀,怒目而視,罵道:“乀(ˉεˉ乀)滾!”
宋修麻溜地縮回腦袋,菜刀真要脫手而出,明年的今天,自己的墳頭草能拔下來辮草凳子。
宋修剛滾了兩步,屋內暴躁的季大廚高聲怒喊:“滾回來!”
宋修馬不停蹄地滾回去,依舊只敢冒半個腦袋,嬉皮笑臉地道:“師父~~~~~~”
季連雲頭也沒抬,將雞肉入鍋焯水。“生薑!”
自始至終堅持的身體終於跨進廚房,宋修收拾好砧板,又狗腿地把砸人的生薑切片,只是那刀法兇狠又凌厲,活像拿無辜的調味品撒氣的破小孩。
季連雲將生薑入鍋,毫不留情地道:“你可以滾了。”
宋修兩眼汪汪,像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委屈地喚:“師父~~~~~~”
狗主人兩眼不視,兩耳不聞。盯著鍋中雞塊,不愧是老母雞,這油多到冒泡。劉溯是病人,這雞湯對他過於葷腥了些,這般想著,他又焯了一遍水。
一鍋雞湯熬了整整一個下午,季連雲在廚房忙得滿頭大汗,邊忙邊抱怨劉溯是個煩人精,盡會給自己找事!
十幾日休養,劉溯已經能下床行走,偶爾還能在屋外閒逛,曬曬太陽,前提是得有人陪著。
無疑,這個人只能是季連雲,他將人扶上桌,又扯了一嗓子喊來隔壁的宋修。
不多時,宋修沒精打采地踱進房,行到桌前時,無神的眼睛頓然一亮,桌上擺著水煮肉片!!!
“謝謝師父!”宋修來不及坐下,抓起筷子就要享用,師父果然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的季師父半路截胡,筷子穩穩停在半空,宋修兩眼眨啊眨,眨啊眨,軟著聲音道:“師父……”
季師父扯嘴假笑,道:“牛黃的功效。”
啊啊啊啊啊啊……,宋修哀嚎,這是什麼人惡魔師父啊……,誰好人家的師父會在美食麵前考核徒弟的!!!!!!
宋修焉噠噠地坐下,被妖精勾了魂魄似地答道:“涼肝息風,清心豁痰,開竅醒神,清熱解毒。”
“川芎(xiōng)。”
“活血行氣,祛風止痛。”
“藥性。”
“辛,性溫。歸肝、膽、心包經。”
“炮製方法。”
“取原藥材,除去雜質,大小分開,洗淨,用水泡至指甲能掐入外皮為度,取出,潤透,切薄片,乾燥。篩去碎屑。”
“酒川芎。”
“取川芎片,加入定量黃酒拌勻,稍悶潤,待酒被吸盡後,置炒制容器內,用文火加熱,炒至棕黃色時,取出晾涼。篩去碎屑。”
“配比多少。”
“每100kg川芎片,用酒10kg。”
劉溯沒動筷,就那麼用向日葵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季連雲,越看,越心生愛意,認真的季師父在發光,和記憶中的人完美重合。
認真的季師父敲自家徒弟的頭,道:“死記硬背!明日給我泡一壺。要是不成功,自己掂量。”
“是,師父。”
“吃飯吧!”
被妖精抽走的精氣神立刻迴歸,宋修拿著筷子大快朵頤。今朝有肉今朝吃,明日有事明日愁。
好好的富家公子養成了飯桶,季連雲也很無奈,他給劉溯添了碗雞湯,:“嚐嚐,熬了一下午,味道應該不錯。”
劉溯聽話地嚐了嚐,道“很好喝。”
季連雲也給自己盛了一碗,辛苦一場,也該嚐嚐味道。至於判斷這個陷在情愛裡的傻子是否間歇性味覺消失當然只是其次。
“好喝不知道說謝謝。”很好,沒有間歇性味覺消失。
劉溯看著季連雲,很認真地說:“你不喜歡聽‘謝謝’兩個字。”
季連雲詫異道:“……你怎麼知道?”這話他只對宋修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