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終究還是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自那以後,他變了,變得沉默寡言,變得穩重,變得可靠。
可是眼裡卻有著化不去的哀傷。
成長果然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但代價過於沉重,幾乎要將他壓垮。
洛陽城被放棄了,沒有人再管這裡,不只是洛陽城,還有其他城池,都遭受著不同程度的侵害。
與之不同的是,這裡有祝卿安。
祝卿安已經成為了這座城的幾乎唯一支柱。
他大可以選擇去尋找江別鶴,去更加寬闊的地方。
沒有人可以指摘他,約束他,他無論去了哪裡都會很好,但他選擇了留下。
這個地方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他熟悉一草一木,融入了他的骨血。
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人在這裡。
他拼了命的廝殺著所有怪物,夜裡和衣而眠,隨時警惕著。
祝家世代在此,受洛陽城百姓照顧,祝卿安知道,他必須護著這片土地。
不僅是為了他自已,也是祝家人根植於內心深處的責任。
若是爹還活著,大哥還在,若是自已只顧保全自已,肯定會生氣的。
更何況洛陽城中他的能力是最出眾的,無數魔物蠢蠢欲動。
他總是不可抑制的想起大哥和爹,他們的笑容就彷彿在他面前,只要他稍微停留下來,就會無孔不入。
他們的每一句諄諄教誨響徹他的耳畔,他從來沒有覺得他許多時候覺得囉嗦的話語會在今日回憶的如此清晰。
以往他是祝家小公子,天塌了有爹,有祖母,有大哥,他什麼都不用擔心,他只需要就當個花瓶,吃喝玩樂。
再不濟他還有江別鶴,無論拉出哪一個人都比他強了不是一星半點,他很有自知之明。
但是現在,只有他自已,他就像被全世界拋棄,他只能靠自已。
不僅如此,他肩上的負擔一下子重了起來,整個洛陽城背在他的身上,他從一身輕輕猛然掉落一座大山,讓他整個人喘不過氣。
無數次徹夜難眠,偶爾睡著也都是哭著醒來,他無法忘懷噩夢般的那幾天,更無法排解醒過來只有自已一個人的強烈孤獨感。
他不知道當時江別鶴是怎樣面對全家被殺害的,他也像他現在一樣絕望吧?
祝卿安不可控制的想起自已是這樣對待他的,有過多麼惡劣的心思,心臟一陣絞痛。
他將自已蜷縮在一起,希望藉此可以稍微緩解一下自已的憂鬱。
深夜果然什麼情緒都會被放大無數倍,他現在連家都不敢回,他怕看到滿院冷清的景象。
他自以為忘卻的無數往事,現在連微末細節都可以清晰回憶起來,他無數次懷疑自已會這樣死去。
“江別鶴,你個混蛋,怎麼還不回來?我想你了……”
他在喃喃出口的一瞬間泣不成聲,他很想讓自已把眼淚憋回去,但他做不到,只能哭泣著將那隻小狐狸捏的更緊了些。
一日,一個道士偶然路過此處,祝卿安正在巡察,瞬間到了他的面前,滿臉警惕。
洛陽城如今幾乎是一座死城,鮮有外人進入。現如今驀地闖進,自然讓他整個人都有些草木皆兵。
他神色冰冷的看向一臉和善的道士,冷聲質問:“你是誰?為何來此?”
道士卻不為所動,饒有興致的觀察一圈,臉色卻立馬陰沉下來,這才看向一臉警惕的祝卿安。
“我不過是一個道士,遊歷四方,偶然到此。”
“哦,是嗎?”
祝卿安直接將手中的刀橫亙在他的脖頸上,微風吹過,吹亂他的髮絲,襯得整個人冷厲無情。
若是以前,他斷然做不出這麼沒有教養的事情,可如今,整個洛陽城的安危在他的手裡,他容不得半點閃失。
“公子何必如此,我已是將死之人,反觀城中……”
道士說的滿不在乎,似乎將死的不是他,被刀抵著的也不是他,整個人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一種慵懶。
沒錯,慵懶,對萬事看淡後的閒適。
卻是直接觸碰到了祝卿安敏感的神經,他瞳孔猛然驟縮,手都有些不穩,卻將所有神色隱藏在面具之後,面上沒有半分波動。
“城中魔氣橫行,卻並未見到明顯魔物,想必這裡已經遭受過入侵。所有遭遇過魔物入侵的城池早已被魔物佔據,死傷數以萬計,可此城中血氣沖天,卻仍然存在,想必便是因為你吧?”
這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道士的眼睛,心中沒有對祝卿安動作無禮的生氣,對自已遠在他之上的驕傲,反而有著淡淡的欣賞。
他淡定分析著,心下卻陡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