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挽本身就只穿了件乳白色的羊絨大衣,出入都有車接,車裡也有暖氣,所以她連圍巾都沒戴。
如今寒風凜冽,直往脖子裡灌,她雙手抱臂往前走,想著俞呈不知道看到資訊沒有。
摸了下手機,才發現沒電了,環顧四周,山道漆黑,只有自己一人,她捏了捏鼻子,繼續順道往山下走。
可天不遂人願,寒風也就罷了,沒多久風裡裹挾著雨絲,直往她臉上撲。
她這才想起來,盛渡說馬上要下雨了。
雨勢很快變大,俞挽連躲的地方都沒有,額間髮絲都有雨滴順落下來,她想,現在自己看起來一定很狼狽。
她索性站著不動了,俞呈聯絡不上自己,總會給盛渡打電話,到時候,會知道自己在哪兒——如果盛渡願意說的話。
身後很快有車燈打過來,俞挽並不想再上盛渡的車,所以她看都沒往身後看。
尤其是不想自己狼狽的樣子被他看見,她更是側身過去,背對著緩緩停下的車。
低沉到毫無情緒的嗓音響起,“你哥讓我來接你。”
沒有立場說我擔心你,所以找了過來,只好藉口是俞呈的意思。
俞挽這才意識到來的是向硯南,她慌忙拍掉自己臉上的水,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然後轉過身勉強的笑了下,“我手機沒電了。”
“嗯,知道,我們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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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裡暖氣足,俞挽抱著一盒紙巾在擦頭髮,自己的羊絨外套已經脫掉。
現在身上披的,是向硯南的大衣,冷漠又疏離的木質香縈繞鼻息。
不知道是不是專門調的香薰。
“世叔…”
她下句話還沒說,向硯南接過了話,“你小時候,喜歡叫我硯南哥哥。”
俞挽撇嘴,你以前喜歡叫我“小魚丸”。
“可以先不回家嗎?我怕奶奶看見我這樣會擔心。”
“你不回去她老人家更擔心。”
“我會解釋一下,說在老宅過…”
那個字沒說出口,情急之下想撒謊,卻沒想到撒了這麼個不合時宜的謊。
“過夜”兩個字,對成年人意味著什麼,車內的人心知肚明。
可即便她與盛渡訂婚這麼久,卻沒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所以俞挽現在,耳尖熱熱的,“世叔,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
其實向硯南好像今年還跟她多說了幾句話,以前她跟盛渡剛訂婚那時候,碰見國外回來向硯南。
盛渡讓她叫舅舅,向硯南臉冷得像塊千年寒冰,俞挽被嚇得舌頭打結,還是隻叫了聲“世叔”。
車子停在一處高檔公寓樓,俞挽依稀記得是向家的產業,她小聲問了句,“世叔,我們這是去哪兒。”
“我暫時住的地方。”
沒有其他的解釋,但俞挽也沒多想,畢竟長輩看到晚輩這狼狽樣,愛護之情總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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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硯南房子在頂樓,視野開闊的大平層,站在落地窗前,可以將整個南城盡收眼底。
此刻又是除夕,煙花絢爛,競逐升空,又是人間最熱烈的一晚。
跟她此時的心情,太不一樣。
“你先去洗個澡,身上都溼了,我待會兒讓人送衣服過來。”
“那、我哥什麼時候來接我?”
向硯南唇角彎了下,眼底漫過不明的笑意,“給他打電話沒接,我再打一個試試。”
俞挽不疑有他,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今天家裡司機都放假,他喝酒了怎麼辦?”
這倒是提醒了向硯南,“我會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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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呈在家倒是急得不行,給向硯南打電話他幾次三番給掛了。
自己又看不上盛渡,要不是俞挽喜歡, 他是不可能答應聯姻的。
所以現在他只能在家乾等著,向硯南電話進來的時候,他也正準備再次給他撥過去。
“什麼情況!魚丸找到沒有?”
“嗯,在我這兒。”
俞呈搞不清楚狀況,“在你那兒?盛渡沒送她回來,他們吵架了?”
向硯南凝神看向落地窗外的南城夜景,嗓音沉啞:“我後悔了。”
“什麼?”俞呈似乎沒聽清,或者是沒聽懂。
“今天俞挽我就不送她回去了,先留在我這。”
俞呈氣得不行,“向硯南你真是禽獸啊,我妹妹還有未婚夫呢!別以為你暗地裡給俞氏資源我就得把妹妹送給你…”
他越說越離譜,向硯南及時打斷,“你把我當什麼人。”
“那你什麼意思?”
“我想為自己爭取一下。”
俞呈這句話聽懂了,向硯南喜歡俞挽,這麼多年苦戀沒有結果,本來想放手,現在不想放了。
俞挽能跟向硯南在一起,他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一百個樂意。
可那個小祖宗不知道盛渡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一天天對那人死心塌地的。
向硯南不放手也好,深埋心底的愛意能得見天日,更好。
“硯南,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小丫頭如果最後還是傷了你的心,你準備怎麼辦?”
“我不會怪她,都是我心甘情願。”
俞呈輕嘆了口氣,“good l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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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渡反應過來車追出去的時候,根本沒找到人。
想來估計是向硯南把人送回去了,他在車裡打了幾次電話給俞挽,都是關機。
等她到家開機了,再打電話稍微解釋下。
高檔公寓樓配有管家,向硯南特意強調需要服務的是一位女性,所以上來的自然是女管家。
“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
向硯南把他助理剛送來的紙袋拎過去,“浴室裡有位小姐在,你把這個拿進去,我不方便。”
管家雖面上仍然維持標準式的笑容,但內心卻泛起不小的漣漪——這麼尊貴且有權勢的男人,會有什麼不方便?
難道是自己的妹妹?
除了這個解釋,其他怎麼想都行不通。
俞挽從浴室出來,發現衣服已經在外間掛好了,從內到外的都有。
她有些臉紅,多少會尷尬的。
但好像剛才聽到女聲,應該是他的保姆送進來的。
“世叔。”
換好衣服來到客廳,向硯南手中端著杯牛奶走近她,熟悉的沐浴清香襲來,她用了自己的沐浴露。
異樣的愉悅情緒瞬間縈繞心間,下次給她準備她常用的洗浴用品。
牛奶遞給她,“喝完就去睡覺,明天我送你回去。”
俞挽有些詫異,“我哥哥不來了嗎?”
“他喝了酒。”
“那世叔可以送我回去嗎?”
在長輩家過夜,怎麼也說不過去啊。
向硯南指向琉理臺上的半杯酒,語帶歉意,“一時忘記你在,我睡前有飲酒的習慣。”
言下之意,也不能送你回去了,他也喝了酒。
“這樣啊…”
她小小聲的說了一句,在想著怎麼把自己的塑膠閨蜜騙過來接自己。
向硯南似是知道她的想法,輕哂一聲:“除夕夜,你指望誰能過來?”
想法被拆穿,她有一絲絲尷尬,“那我會不會打擾世叔?”
“不會。”
看她有些拘謹,向硯南又補充了一句,“你睡客房,有事給我發資訊。客房在剛才浴室的左側。”
說完,他轉身走向料理臺,端走了剩下的半杯酒。
“晚安”,他抬了抬手中的酒杯。
“世叔,我問你件事可以嗎?”
向硯南點頭,“可以,你說。”
俞挽抿了抿唇,好看的眼眸微微眯了下,才淺淡開口:“我可以退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