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教室的一瞬間,刺耳的鈴聲被徹底隔絕在門框之外。
教室內瀰漫著沉悶的溼氣,房間裡和他們多多少少面貌有些相似的異怪一個個抬著頭好似看向黑板,而黑板卻因為散不去的潮溼和黏膩寫不上任何痕跡。
門在三人一貓都踏入教室後關上,講臺邊的異怪教師不再是一如既往的美豔女性模樣,它模仿的外表是一名成熟男性的模樣,甚至可以正常地行走。
“來考試的同學請入座。”
這異怪教師的聲音流暢而平緩,雖然生硬到缺乏起伏,但比起之前遇到的教師形異怪已經有了很大改觀。
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忽明忽暗,眯眼還能看到已經鬆動露出的電線。
陳臨告訴另外兩人儘量在卷子上多填寫一點,方妨妨點了點頭,而許楠盯著眼前的異怪教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胡叔?你怎麼在這兒?”
那成熟男性外形的異怪教師也面向了許楠,卻依舊重複著讓他入座的話語。
陳臨驚訝地看向許楠。
“你說什麼,這個異怪你認識?”
還在尷尬和迷惘中的許楠被這樣詢問一下子上來了火氣,瞥了一眼陳臨沒好氣地回應。
“用不著你提醒我這是個異怪!只是長得像罷了。”
方妨妨拖在最後邊,小聲嘟囔了一句吃槍藥了吧。
陳臨還是看不透許楠到底是有什麼底牌,回頭也再多看了幾眼這異怪的面貌。
試卷在落座後很快分發下來,這次的卷子制式規整,雖然有些模糊和歪曲但也能勉強分辨出上邊的文字。
題目變得可以理解,題目的內容也十分簡單:
【為什麼昨天中午不能吃今早麵包店烤的麵包。】
【小明被誇讚高風亮節,他回答“哪裡,哪裡”,請問小明的回答是什麼意思。】
【一個人帶著一隻狼、一隻羊和一個捲心菜來到河邊,想用唯一的一條船過河。每次他只能帶一樣東西坐船。他不能同時把狼和羊留在河的任何一邊,因為狼會吃羊。他也不能同時把羊和捲心菜留在河的任何一邊,因為羊會吃捲心菜。這個人至少需要過河多少次,才能把這三樣東西都運到河對岸?】
......
與其說是考試更像是腦筋急轉彎,針對異怪來說有些困難,可對在場三名人類來說是灑灑水。
不一會兒陳臨就填寫完了試卷,等待交卷的時候閉上眼靜靜展開自己的感知力,旁邊的異怪原來模仿人類握筆的狀態都困難,而它不斷模仿著陳臨的模樣調整筆畫,在面貌變得更像陳臨的同時下筆速度和筆跡習慣也一併模仿,筆下的字也有了能分辨的雛形。
這不像一場考試,而像一場對異怪學習力的效能測試。
仔細想來,沒有任何一個異怪違反過門後的校規,如果說那些坐著上課的是異怪裡的普通學生,那中庭裡無法落座的、被控制著攻擊自己一行人的異怪就是對應的差生?
的確,他們在模仿人類上的進步和區別非常明顯。
所以這個裂隙其實是異怪的學校?
陳臨再看了一眼模仿自己樣子一筆一劃解題的異怪,它們的學習力令人驚歎,但出現在人類之敵身上可絕對算不上好笑。
不久鈴聲就響起來了,頂著成熟男子樣貌的異怪教師走過每一張桌邊收走卷子。
陳臨望向那張被許楠認錯的臉,這個異怪模仿的來源又是誰呢?
“升班考試,結束。”
那異怪教師話音落下的時候,身邊景象又一次開始虛化,原本在白熾燈下昏暗的教室逐漸明亮起來、寬敞起來、和......鮮紅起來?
他們坐在了遍地異怪殘骸的教室之中,桌椅被砍斷砸碎,與各種異怪的屍體混合在一起。有些人形的異怪還模仿出了人類的內臟、遍地的零碎臟器和不再被濾鏡遮擋的鮮血鋪就了一條粉紫的絨毯、連線教室的每一個角落。
一向平靜的許楠見到這幅宛如煉獄的景象大叫著,嚇得從歪歪斜斜的座椅上滾落到溼潤鹹腥的紅毯中,沾了滿臉滿手鮮紅的他悽凜慘叫出來,攝像機啪嘰一聲摔落入紅白的豆腐堆裡。
可他現在不在乎了、也分辨不出了,試圖站起來逃離的他卻因為鞋底的溼滑和止不住顫抖的雙腿反覆跌坐摔倒在顫動的血泊之中,他的衣服再也看不清一絲原本的色彩。
他痙攣著身體開始抽動、止不住向前傾牙關打戰開始嘔吐,嘔吐在自己滿是鮮血的高定衣服上、嘔吐在落於血泥裡的眼鏡上、嘔吐在自己一文不值的驕傲上。
陳臨聽方妨妨所說張虎的處理方式對這樣一番景象有了心理準備,但見到如此混沌的模樣也忍不住閉上眼犯惡心。
方妨妨在一邊用力抱住苗喵喵、阻止它到地上打滾,自己剛買的鞋子沾上了不少血汙要洗乾淨是不太現實了,之後得叫罪魁禍首賠自己一雙新的才是。這麼想著方妨妨便也不再拘束,伸出腿小心翼翼用腳尖踩了踩邊上一個看起來還算完整的胃袋,朝著那倒栽蔥的攝像機噗噗擠出著混合的粘液,也不知道那個禿驢和哪個異怪攪拌在一起了。
陳臨強忍噁心,將自己過於敏感的感知力全部收攏起來,走過去用力拉起許楠。
“站起來,你這樣嘔吐會有窒息的風險。”
陳臨將另一隻手貼在許楠背後,微微用力向前施壓拍撫,使他身子前傾著嘔吐。
那個模仿陳臨的異怪也測試合格了,它一同來到這個教室、站立許久,找不到一個完好的座位後忽而向外奔去,在無盡延伸的血泊之中尋找意義。
陳臨扶著許楠也不方便離開,想叫方妨妨聯絡張虎又怕被許楠聽聞生疑,只得拍著他的後背到許楠喘過氣來。
方妨妨已經在匆忙之中和張虎聯絡好了,陳臨過來時候沒等他發話就邀功一樣仰著頭說張虎馬上過來。
陳臨望了一眼那沒有再虛化消失的金色繩索,抿了抿嘴,壓低了聲音。
“現在來嗎,要是遇到異怪的話不方便在許楠面前動手吧?”
方妨妨詫異一抬頭,歪了歪脖子看看那個虛弱的攝像師,又看了看眼前表情認真的陳臨。
“陳善人、您要帶著他?他...太虛弱了吧,當然、當然救人一命很重要,可是他一旦成為累贅、豈不是更危及陳善人您的安危啊。”
陳臨就知道方妨妨不會這麼好心,有點無奈地笑了起來。
“方妨妨,我們誰都知道他們這樣進來不會有好結果,進裂隙前可是你說他們在危急關頭要搭把手的。更何況張虎都把這一層異怪殺得差不多了,別看這裡血流成河的、你明知道還不一定有剛剛那層危險呢。”
輪到方妨妨支支吾吾了,倒也不是不好意思,只是陳臨這麼態度堅決自己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那...陳善人您說怎麼辦?”
“讓張虎在不遠處跟著吧。我看得到,他已經離得不遠了。”
陳臨看了一眼那根有著明顯擺動的金色繩索,他嘆了口氣,走去許楠身邊攙著他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