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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搶來的命運

富察卉被床上的細微響動所驚醒,她微微張開雙眼,望向那動靜的來源。那一刻,她的視線與上官墨韶的目光相交,他的眼神深處,彷彿藏著千言萬語,卻又難以名狀。富察卉的心,不由自主地輕輕顫動。

“是你嗎,韶兒?”她輕聲試探,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儘管她已經從上官墨韶那複雜交織的眼神中認出了這個她日夜思念的兒子,可話語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上官墨韶沉默了片刻,他撇過頭去,似乎不願與富察卉對視。對於他來說,富察卉既是生命中最珍貴的存在,也是給他帶來最深傷害的人。她的出現,就如同一把雙刃劍,既將他的人生推向了深淵,又在他最絕望的時刻給予了他無盡的憐愛與關懷。

“韶兒,我知道你心裡有恨。”富察卉的聲音低沉而哀傷,“可是這幾年過去了,你難道就沒有感受到,我是真心把你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疼嗎?”說到這裡,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她清楚自己無法責怪上官墨韶對她的態度,因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嫉妒和錯誤決策所導致的。如果當初她沒有因為嫉妒而加害九姬,也許上官墨韶的人生將會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你是真的把我當作親生兒子來疼愛,還是僅僅為了彌補你內心的愧疚?”上官墨韶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怨恨,用冰冷的語氣反問富察卉。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這幾年因富察卉的嫉妒所遭受的苦難,換來的究竟是她真摯的母愛,還是她良心不安的補償?

富察卉沉默了,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收養他,無疑最初是出於良心的譴責。但這些年來,她抱著他,帶著他,聽他親暱地呼喚自己母妃,讓她逐漸體驗到了做母親的感覺。她不能失去他,對富察卉來說,上官墨韶已經成了她心頭的寶貝,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她無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即使要用她的生命來換取上官墨韶一生的安康和幸福,她也心甘情願。

“說啊,你告訴我,到底是彌補還是你真的把我當成了你的孩子?”上官墨韶緊盯著富察卉,步步緊逼地追問。

“都有……”富察卉不敢看上官墨韶的眼睛,她害怕看到他眼中的恨意,害怕就此失去這個兒子。

“如果你真的把我當作你的親生兒子,那你為什麼要毀掉我的人生?”上官墨韶努力忍住淚水,但淚水卻不爭氣地滑落,滴在床上,也滴在富察卉的心上。

富察卉無言以對,她看著上官墨韶的淚水,內心痛得無法形容,比被萬箭穿心還要痛。她低下頭,最害怕的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或者應該說,這一天早就來了,只是她一直不願意承認,不願意面對罷了……

“你對我很好,但你永遠都不會是我的母親。因為就是你,摧毀了我的人生。原本我應該是最受寵的皇上嫡長子,那個尊貴無比的儲君皇太子。就是因為你,我的人生失去了一切,承受著被辱罵為妖孽之子的痛苦。甚至因為你,我母后,我母后的族人,容家的所有人都揹負著罵名,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絕望。也是因為你,如今的容家深陷叛亂風波之中,生死未卜。這樣的你,又有什麼資格當我的母親!”上官墨韶躲開了富察卉想握住自己的手,他已經無法忍受這一切,也不想再當她的那個上官墨韶。

富察卉捂著嘴低聲哭泣,她痛到說不出一句話。但她又能怪誰呢?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上官墨韶確實是尊貴無比的皇太子,他會擁有所有人的祝福,也會有他父皇母后的愛和照顧,而不是被流落到外,常常陷入險境之中。而容家也會是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怎麼可能會深陷淤泥之中無法自拔。的確,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沒有資格要求上官墨韶繼續愛她、敬她,視她如親孃一般。

“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也不曾奢望你還能叫喚我一聲母妃。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是否還安好。如今已經見到你,我已是心滿意足。我會幫你拿回所有一切,把我從你跟你母后那裡搶來的一切,一一還給你。”富察卉站了起來,她轉身背對著上官墨韶。她知道無論自己多麼痛不欲生,這都是自己咎由自取。那麼在自己尚有能力時,把欠他們母子的所有一切都還給他們,或許往後自己冥誕忌日時,在他上官墨韶的內心裡,會有那麼一刻想起自己,想起那幾年呼喚自己母妃時的那半分幸福時刻。

上官墨韶沒有說話,看著富察卉離去。他的內心很複雜,既是痛苦又是仇恨。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為什麼這麼悲哀,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己的人生已經跌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

或許是那一刻,他到了母后的故居宮殿,被那個有著熟悉感覺的陌生女子抱著痛哭失聲時……也或許是,那個女子在自己面前破碎成光時,他看到了那些屬於女子的過去,那個看著自己剛出生就被抱走、近乎絕望痛哭的母親……

上官墨韶不想再回憶,但自己又怎麼忘記那一點一滴的畫面。那是剜心之痛,他沒想到自己的母后遭受了那麼不堪且殘忍的對待。更沒想過自己的母后尚在人間,卻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成為被妖皇蠶食的半妖半人。

不知道坐在床上多久,上官墨韶感到無比心累。他想要閉上眼喚出白芍,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紅光吸引了目光。

他疑惑地下了床,推開了門。看到紅光籠罩著整個長樂殿,他愣了愣,不能理解到底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妖怪呀!!!”

“別、別!!!”

伴隨著紅光越來越濃郁,慘叫聲不斷從長樂殿主殿那裡傳來。上官墨韶感到不對勁,趕忙向長樂殿主殿趕去。

“保護皇上!”一聲驚呼劃破長空。

“清妃,朕待你不薄啊,你這是要恩將仇報嗎?”皇帝上官靖的聲音中充滿了痛心與失望。

上官墨韶急匆匆地趕往長樂殿主殿,心中越來越感到不安。那濃烈的妖氣,還有那隱約傳來的怒斥聲,究竟是怎麼回事?當他終於衝進主殿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驚呆了。

富察卉,那個曾經溫婉的女人,此刻四周妖物環繞,她一身金甲,護指尖銳,竟然在父皇俊美的臉龐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血痕。她的眼神冷得可怕,就連一旁的上官蝶也被束縛得動彈不得。一地的禁衛軍,都已殘破不堪地躺在血泊之中。

“感謝?”富察卉冷笑一聲,“你所謂的待我不薄,不就是想利用我為你找來妖皇,好鞏固你的皇位嗎?可你別忘了,與妖皇交易,代價可是慘重的!”

她一揮手,九蛇如魔爪般捆住了上官靖。她高高坐在蛇身之上,尊貴中透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邪魅。她輕舔紅唇,冷笑著繼續道:“妖皇當年因為白信仙狐之丹給了你和那個容九姬的孩子,才暫且放過容家。如今那孩子已不在人世,你卻遲遲不肯獻上容家為祭。妖皇震怒之下覺得你庸俗無用,要我挖出你的心來當他的小點心。再讓你的次子上官墨聞繼位想必很快就能讓他吞噬整個容家了。”

“母妃不要…”上官蝶淚流滿面地哀求著富察卉。她無法理解自己的母妃怎會與妖皇勾結在一起更因為她的引薦使得妖皇纏上了父皇最終導致了自己兄長上官墨韶母后的慘死。

“住手!”上官墨韶憤怒地吼道他不顧一切地衝向富察卉。雖然他恨父皇獻祭了母后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上官靖送命。畢竟上官靖是他的生父即使不為了他也應該阻止富察卉的殺戮行為。他知道如果富察卉藉助妖物之力殺害了九五之尊那麼她必將永墜無間地獄受盡紅蓮業火焚身之苦。雖然母后因她而死但他仍然銘記著她對自己的養育之恩。

富察卉看到了上官墨韶,她內心微微一動,她知道雖然上官墨韶叫不出口自己母妃,但他卻敢這麼奮不顧身衝進來叫自己住手,內心是還有她這麼個母妃,但如今自己已經別無退路,只能這麼做,讓他可以名正言順的回來,也可以讓他那個父皇上官靖能稍微看重他這個皇太子…

富察卉故作無情,讓九蛇用他的九蛇之尾掃過上官墨韶,並讓所有妖物邪祟對上官墨韶攻擊,但她知道無論如何上官墨韶都可以輕意打退,因為他體內不但有著仙狐之力,還有那個人賦予他的力量。

上官墨韶措手不及的吃了一記九蛇掃尾撞到了一旁,忍著全身像被打斷骨頭的疼痛抽出主殿上擺著的裝飾劍,反手一擊打掉了殺過來的鼠妖。

“天哪!”那鼠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劍刃,突然驚恐地尖叫起來。可惜啊,它最終還是被那冷冽的劍光活生生斬成了兩段。這一下,所有的妖物都看到了那把裝飾劍,它們露出了驚恐萬分的神情,就像是見到了戰神一般,心生畏懼,不敢再前行一步。

“哼,真是一群廢物!”富察卉從高處跳了下來,憤怒地斥責著這些妖物們,“你們連個人都不敢殺嗎?”

“卉姑娘,你有所不知啊,”九尾狐妖站在富察卉身後,戰戰兢兢地說道,“那把劍可是清魂劍,誰敢跟它對著幹啊?那可是世上數一數二的最強斬妖劍啊!”它嚥了口唾沫,繼續說道:“而且,他身上還流淌著容家古神血脈和皇家血統的氣息,那劍在他手上,威力可是要加倍的啊!”

上官靖聽到九尾狐妖這麼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勉強看向了上官墨韶的方向。他感到十分震驚和錯愕,眼前的那個持劍的少年,竟然是自己在兩年前就已經葬身火海的兒子!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當初那具狐屍只是妖皇擄走上官墨韶後丟下的假象嗎?

上官墨韶雖然手握清魂劍,但卻感到體力不支,完全無法適應這劍上的強大力量。他的眼前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不行!上官墨韶,你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他在內心裡默默地念叨著,“如果你不能阻止這一切,不但皇室會大亂,富察卉也會陷入危險之中!”然而,儘管他拼盡全力,卻依然抵擋不住眼前慢慢散開的一片黑暗。

“喂,你們看看他,快不行了吧?”富察卉慢慢地走了過來,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喜悅,但難以掩飾她內心的擔憂。她知道,現在自己已經無法停下這出戏了,只能繼續演下去。不過,她相信這出戏的結局一定會讓自己感到非常滿意。

就在這時,白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的一群妖物和走過來的富察卉,他不由得愣住了。自己跟上官墨韶才剛剛調換了一下位置,怎麼就出現在這麼詭異的環境中了呢?難道富察卉已經發現事情敗露了,想要殺掉自己和上官墨韶來滅口嗎?

富察卉從白芍眼中讀出此刻這個身體已不是上官墨韶,她閉上眼,嘴裡喃喃自語念著一段白芍聽不懂的咒語,隨後白芍手中的劍像有靈性一般動了起來,卻拖著白芍往富察卉那刺過去,白芍慌亂的想要制止,卻根本沒辦法阻止劍指的方向,這劍就這麼冰冷的刺入了富察卉的胸口。

白芍看著劍刺穿了富察卉,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抱著往自己這倒的富察卉,手忙腳亂的想要給富察卉止血治療。

“母妃!!”上官蝶聲嘶力竭地呼喚著富察卉,可身體卻像被釘住一般動彈不得。她心如刀絞,完全無法理解,為何自己一向敬愛的兄長上官墨韶會對深愛的母妃下此毒手。

群妖眼見富察卉被刺穿的慘狀,嚇得魂飛魄散,爭先恐後地逃竄,彷彿生怕自己會步上富察卉的後塵。

富察卉依靠在白芍的懷中,氣息微弱地斷斷續續道:“別費心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欠他的…欠他們母子的…”

她雖然目光迷離,卻仍然努力擠出一絲微笑:“雖然我不清楚你的身份…但真的很感謝你…讓我再次見到我的韶兒…往後…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他了…”話音未落,她帶著一絲解脫的微笑,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母妃!母妃!”束縛隨著富察卉的離去而消散,上官蝶飛奔而來,跪在母妃的身邊,放聲痛哭,傷心欲絕。

白芍此刻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為何劍會無緣無故自行出鞘,更不明白富察卉為何說這結局是她自己的選擇。

“陛下!臣等救駕來遲,請陛下降罪!”禁衛軍隨後趕至長樂殿主殿,紛紛向上官靖請罪。

上官靖面色冰冷地下令:“傳朕旨意,宣降魔司等人立刻入宮。另外,再傳一道旨意,朕與純貞皇后的嫡長子上官墨韶,經歷劫難未死,現已歸來。擇日將重新舉辦立儲大典。同時,撤走容家看守的軍隊,無罪釋放容沁及容家所有人等。因為朕已經知道了謀朝篡位的罪魁禍首。”

白芍聽聞這道旨意,心中只覺得諷刺無比。這個男人為了皇位不惜犧牲結髮妻子,對親生骨肉也棄之不顧。如今只是因為妖怪退散、撿回一條命就認回了這個形同被流放的兒子,甚至赦免容家、判其無罪。這究竟是怎樣的心態才能讓他把周圍的親人都利用得如此徹底?

上官蝶此刻推開了白芍,緊緊抱住富察卉,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她對上官墨韶的怨恨此刻已經無以復加。即使她能感覺到母妃可能對他們母子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母妃對他們的愛遠遠超過了對自己的生命。那麼為何上官墨韶還能如此殘忍地殺了她?難道他們之間就沒有半點母子情分了嗎?

白芍被猛地推開,那一剎那,他的心彷彿被撕裂開來,痛得無法呼吸。淚水,那麼不爭氣地滑落,他顫抖著手想要再次觸碰富察卉,卻只能停在半空中,無力落下。

“是你嗎?上官墨韶…”他聲音哽咽,努力收回那隻懸在半空的手,緊緊地捂住胸口,“你在後悔嗎?我能感受到你的悔意…”

白芍的腦海裡一片混亂,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母子相見,卻註定有一人要離去。

就在這時,上官靖冷漠的聲音打破了這悲傷的氛圍:“還有一件事,給我看住長樂公主上官蝶,沒有我的命令,她不準離開長樂殿半步。”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長樂殿主殿。

白芍驚愕地望向那個背影,心中湧起一陣憤怒和厭惡。他無法想象,這個身為父親的男人,竟然能對自己親生女兒下達如此殘忍的命令,簡直把她當成了犯人!

在上官靖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白芍心中的厭惡達到了頂點。他為上官墨韶和上官蝶感到悲哀,有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父親,他們的死活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就算身上流著他的血又如何?在他們這個父親稱帝的人生棋盤上,他們只不過是可以隨時拋棄的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