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李廷見時辰已到便招了招手,將管家喊到身邊說著什麼,不一會只見下人們抬上來一個紅色小鼓。
“今日以鼓聲為號,以春為令,擊鼓傳令,鼓聲停時為止,若鼓聲未停卻吟不上者那便罰酒一杯,而未及笈及冠者則罰茶水一杯”李廷站起身來同眾人說著今日詩會的規則。
說罷,小廝敲起鼓來,詩會正式開始,由李廷起頭。
“春風春水化春雨,秋月秋楓耀秋山”只見李廷微微仰頭說道。
眾人皆微微點頭。
隨後春令由著李廷的右手邊繼續往下傳著,慕瑤聽著耳邊的鼓聲和吟詩聲,望了望對面的謝瑾,只見他一副無所求的模樣把玩著手中的茶杯。
今日來的既是六部的子女,那他是誰?慕瑤心裡泛起了好奇心。
詩會繼續著,慕瑤走神的空檔,春令已傳到謝瑾那裡,只見他朝自己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茶杯然後說道:“年少遇春景,滿目盡桃夭”
慕瑤聞言微微一愣,她的心裡泛起一絲奇怪的感受,她想起剛剛謝瑾看她眼神,心中總覺得謝瑾剛剛吟的兩句似是同自己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絡。
慕瑤微微低下頭,心中若有所思起來。
不知不覺令已傳到慕瑤這裡,李宛言見她正發著呆,用手指輕輕戳了戳慕瑤的胳膊說道:“瑤兒,瑤兒該你了”
慕瑤回過神,思索了一下,正欲開口,結果院外傳來聲音。
“二皇子到”
祁鈺!慕瑤聞言頓時僵住,他怎會來?
眾人紛紛站起身來,朝祁鈺的方向行禮,謝瑾也慢悠悠地直起身來,微微俯了俯身。
慕瑤微微抬起頭看了過去,只見他一身絳紫色衣袍,臉上還是如往常一般不帶絲毫的表情,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把玩著手中的摺扇,往宴席這邊走來。
“臣不知殿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李延走上前俯身說道。
“無妨,本宮今日也是閒來無事,聽聞李尚書府上有詩會,故來湊個熱鬧罷了”祁鈺扶起李延淡淡說道。
說罷李延便引著祁鈺朝主位走去,祁鈺落了坐,整了整衣袖說道:“都坐下吧,冒然前來,掃了大家雅興,不用管我,繼續繼續”
眾人聞言便坐了下來。
慕瑤微微抬眸看了看祁鈺的方向,上次雖在攬月樓遙遙見過他,可今日這般近的見面已隔了兩世,慕瑤的眼前彷彿又浮現起前世那些畫面,獨守的婚房,支離破碎的慕府,悲憤自盡的爹爹,不見屍首的孃親,那些痛苦的回憶在這一刻如同元宵夜那支箭矢般朝自己射來。
慕瑤微微低著頭,只覺心中處隱隱作痛起來,桌下的手緊緊攥住,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瑤兒,你沒事吧”身邊的李宛言見慕瑤面色不好,忙俯身急切的問道。
“沒事,只是心口處有些不適,許是剛剛喝水急了些,咳著了吧”慕瑤語氣有些虛弱的回道。
“那要不我讓人帶你去我院裡休息”李宛言說著正欲跟身後的侍女吩咐。
“無妨,休息休息便好了”慕瑤按了按李宛言的手搖了搖頭說道。
李宛言見狀只得作罷,一臉擔憂的說道:“那過會你要還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
“嗯嗯,謝謝宛言姐”慕瑤扯著一絲笑容說道。
李宛言還是有些擔心的摸了摸慕瑤的背。
而那邊祁鈺正同李廷說著什麼,隨後只聽李廷說道:“那還是由著我們剛才的順序來吧,適才我們輪到何處了?”
“輪到慕家小姐了”身邊的小廝回道。
慕瑤聞言抬起頭,見眾人齊齊望向自己,李宛言見狀正欲替慕瑤回絕。
那邊卻有聲音傳出:“殿下既有意參加詩會,又來得遲了些,是不是當自罰一杯”
眾人皆是一驚齊齊看向聲音傳出的方向。
慕瑤也望去,只見謝瑾臉色甚是冷冽的側身同祁鈺說道。
祁鈺聞言抬起的手微微一頓,側頭望向左手邊之人。
今日來時屬下已同自己稟報過詩會上的人,都是六部尚書侍郎之子,可面前之人實屬面生,祁鈺帶著謹慎的目光看著他。
“臣東洲刺史之子謝瑾見過二皇子”謝瑾站起身來俯身拱手說道,雖是禮節得當,可語氣中卻帶著冷淡和疏離。
他是東洲來的人?慕瑤看著謝瑾想道。
東洲刺史?祁鈺一聽這四個字,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後神色又恢復正常說道:“你爹是謝忠謝刺史?”
“正是”
“今日父皇還同本宮提過,說謝刺史之子聰慧過人,得皇兄舉薦,將於近日入京當職,沒想到你既已來了城中”祁鈺敲了敲手中的摺扇說道。
“謝瑾同臣是故交,昨日剛來京城,今日是受臣之邀才來此詩會”一旁的李延站起身來行禮解釋道。
“你二人站著做甚,快坐下吧”祁鈺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微微抬手說道。
二人聞言坐了下來。
“謝公子說的是,這酒本宮當罰,來人,給這酒杯滿上”祁鈺說道,臉上並未露出不悅的表情。
小廝聞言趕忙端著酒壺走上前,為祁鈺面前的酒杯斟上了酒。
眾人見二皇子並未動怒,皆鬆了口氣。
祁鈺這情緒還是如同掛著面具一般,慕瑤看著祁鈺抬起酒杯一飲而盡的模樣心裡暗暗想到。
慕瑤又瞄了一眼陸妤,只見她抬起手虛掩一下嘴唇,神色並不變化,還是那副柔弱模樣。
也不知她是否知道她那青梅竹馬的郎君是個無情涼薄之人,又或許祁鈺的感情只留給了陸妤。慕瑤看著二人,心裡思量著。
不論如何她要讓祁鈺承受比她上一世多百倍的痛苦。
隨後她又看了一眼謝瑾,只見他坐在祁鈺身邊卻沒有一絲畏懼,反而周身帶來的壓迫感比祁鈺更甚些。
慕瑤看著他,心中有了自己的盤算。
看來儋州之行的人選有了,慕瑤暗暗想道,端起手中的杯盞喝了一口。
由著祁鈺的到來,詩會被打亂了節奏,只得匆匆結束,詩會後正是午膳,侍女們將眾人面前的茶具撤下,換上碗碟,隨後小廝們將菜端上來,每人面前放著三碟精緻的菜餚。
“今日略備薄宴,皆是江南特色,由舍妹親自挑選,請各位盡情享用”李延站起身介紹道。
由於祁鈺在,眾人不敢隨意動筷,只見祁鈺夾起面前的菜餚嚐了一口,面上微微動容說道:“不錯,色香味俱全,大家也別拘束著了,都吃吧”
得了祁鈺這句話,眾人才開始夾菜。
無錯書吧慕瑤也吃了一口,確實不錯,不光看著精緻,連味道也清香可口。
“很好吃,宛言姐你挑選的很不錯,不用緊張”慕瑤看著身邊有些不安的李宛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道。
“今日詩會只有這菜餚經由我手,我心裡著實擔心的緊,生怕出了什麼紕漏”李宛言握著慕瑤的手解釋道。
“你做的很好,不信你嚐嚐”慕瑤寬慰道。
“嗯嗯真的好吃,宛言你也快嚐嚐吧”身邊的秦筱寧也一邊吃著一邊說道。
李宛言見二人這麼說,又看了看周圍,見大家臉上表情都還不錯,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這時助興的樂師們抱著樂器走了進來,坐在水邊彈奏了起來。
“李兄,這樂師都是從長妙坊請的吧”有一人問道。
長妙坊是京城有名的樂坊,裡面的樂師雖不及宮廷裡的有名,但也都有著不俗的技藝。
李延聞言點了點頭。
“難怪這琴音如此悠揚,這長妙坊果然不錯”另有一人感嘆道。
“這都算不錯了?那你是沒聽過我們家陸妤的琴聲,那才叫宛如玄音”
慕瑤聞言望了過去,只見徐芸正昂著頭一臉不屑的大聲說著,而她身邊的陸妤似是羞澀般扯著徐芸的衣袖。
慕瑤饒有興趣的看著二人,心中不覺有些好笑,這二人的雙簧演的可真是妙呀,剛剛祁鈺剛進來時,她觀察了每個人的神情,那徐芸明明對祁鈺一臉懼怕,可這時竟敢在祁鈺面前如此大聲說話,怕是身旁那人同她說了些什麼吧。
“這陸家小姐的琴藝我也有所耳聞,聽說還曾得皇后娘娘讚揚”一位公子突然道。
“那是當然,妤妤可是九歲時就得皇后娘娘稱讚,當時二皇子還在旁邊吶”徐芸似是有些驕傲的說道。
眾人聽聞還有二皇子的事,便齊齊望向祁鈺的方向,慕瑤也看了過去。
只見祁鈺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隨即說道:“是麼?記不清了”,接著又面無表情的繼續吃著。
而他身邊的謝瑾則是一副漠不關己的樣子微微側身正同著身邊的李延悄聲說著話。
眾人見狀又看向徐芸,徐芸似是沒想到二皇子會這麼回答,頓時有些慌了神,場面也變得有些尷尬。
慕瑤也沒想到祁鈺會如此說到,心中也有些詫異,他倆不是傳聞中的青梅竹馬麼?
“那既然陸小姐琴藝不錯,不知可否為我們撫上一曲”這時李延緩解道。
“臣女學藝不精,登不得場面”陸妤站起身有些謙虛的朝祁鈺的方向行禮說道。
“能得皇后娘娘稱讚,那定是不錯,陸小姐快別謙虛了”
“就是,就是,就給我們彈上一曲吧,也讓我們飽飽耳福”
起鬨的聲音越來越多,只見陸妤似是迫不得已道:“那臣女就現醜了”
隨後走到琴邊,微微朝眾人行禮後便坐了下來,然後雙手輕輕搭在琴絃上彈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