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有些發懵,他實在不知道這魏忠賢此刻在發什麼神經?難道是被天啟皇帝的神經病傳染了?
魏忠賢前所未有的恭敬道:“奴婢拜見小爺!奴婢先行謝過小爺前日在豐慶樓多番為奴婢和談敬解圍。”
朱慈炅長吁了一口氣,看得出來此刻的老魏並沒有發神經。可是即便如此,老魏今日這態度也不太對勁啊。
“小爺真乃神機妙算,亦或有未卜先知之能,寧錦果然大捷,而且竟與小爺當初所說的時間相差無幾。”
魏忠賢此刻表現得頗為低眉順眼,只聽他繼續說道:“奴婢對小爺佩服的五體投地,奴婢亦定會謹記小爺的教誨。”
朱慈炅聞聽此言,暗暗心道,原來根結是在這裡,這下他徹底相信老魏是個沒有神經病且正常的老魏。
朱慈炅也正色道:“魏老,本宮當日那些話並無私心,句句肺腑。你若不信,大可自行其事。屆時大禍臨頭之時,只要你莫說本宮言之不預即可,言盡於此。”
“奴婢絕不敢有此心思!自然會聽從小爺的吩咐,奴婢這就告退。”
魏忠賢說罷對著朱慈炅再次行了一禮,而朱慈炅對他微微點了點,轉身便走。
剛走出兩步他便停下,回頭看著正疾步往乾清宮而去的魏忠賢,詭異地笑著說道:“魏老,你曾說過只要本宮不負你,你活著一日便護著本宮一日。”
只見魏忠賢聞聽此言,他的身子猛然一滯,而後左腳絆右腳,一個踉蹌便撲通一聲重重摔倒在地。
朱慈炅見此情景,趕忙回身走至魏忠賢身邊作勢準備將其扶起,他輕聲笑道:“只要你不負本宮,本宮必不會負你。”
朱慈炅回頭便走,而後在寰兒和李元福一左一右的護持下,順玉階而下丹陛。
魏忠賢此刻渾然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只覺得渾身一陣發冷,那種徹骨的冷,他緩緩爬起身來,蹣跚前行。
如果沒記錯,那時的朱慈炅雖然已兩歲但實際上只有七個月大小,而且以他的記性,這種事絕不會記錯。
他一邊輕挪著腳步,一邊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一個詞:“妖孽”。
他同時又想到一件事,這些時日以來,永寧宮裡很多原先他安排的那些人手,幾乎已經全部被換成了劉若愚和方正化的人。
想到此處,魏忠賢額頭和後背的汗水不斷地湧出,他感覺到自已渾身都在發緊,而且從他心底深處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意識到自已從始到終都忽視了這個三歲而實際只有二十多個月大的稚童。
魏忠賢喃喃道:“這是個能夠未卜先知、神機妙算的絕世妖孽,咱家需要重新評估一下往後自已面對小爺時的應對。”
……
“皇爺,您要不見見小爺吧,看著小爺離開時的背影,奴婢著實是心疼。”
天啟皇帝輕嘆了一口氣,撫了撫眉心道:“朕剛才聽到皇兒在外間對你的不斷地囑咐,他的那份孝心讓朕何嘗不心疼?”
“只是奉聖夫人陪伴朕多年,在你們都還未出現在朕身邊之時,是她和母后陪著朕度過了那段艱苦的歲月。”
“那時父皇雖身為太子卻不受皇祖父喜愛,太子府上下度日維艱,而朕的生母亦為奸人所害,又是她想盡辦法勸導於朕。”
“你也知道朕是個念舊情之人,雖然廠臣交待她在梁鳳台之事中陰謀朕的皇兒,可那是朕的乳孃,朕幾以生母待之之人。”
只因事涉奉聖夫人客氏,談敬是半點也不敢插嘴。
他只能看著此刻眉頭緊皺,而且雙眼佈滿血絲,滿臉都是疲憊之色的天啟皇帝,當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皇爺,您真的不能再熬了,歇息一會吧,否則奴婢沒法跟小爺交代了。”
談敬有些心疼地看著天啟皇帝,而天啟皇帝卻自動忽略了談敬的好意提醒。
“唉……只是她千不該萬不該,對朕如今唯一的子嗣有了不該有的念頭,朕就是因此更覺得愧對皇兒!”
聽聞此言,談敬不禁心裡一驚,合著您的意思是,如果小爺不是您唯一的子嗣,您就不追究了嗎?這是當爹的該說的話嗎?
天啟皇帝也突然意識到自已說錯了話,他有些懊惱道:“廠臣呢?”
談敬急忙應道:“算算時間,差不多該到了吧?奴婢著人去問問。”
談敬剛開啟門就見到此刻臉色煞白,有些六神無主的魏忠賢,他用眼神詢問,只得到了魏忠賢苦笑著搖頭的回應。
而後二人便返回殿內。
“你這條老狗,都是因為你!你這雙狗眼是怎麼識人的?給朕惹出如此禍事!”
天啟皇帝看到魏忠賢,再想到剛才和談敬說的話,便不由得怒火中燒。
魏忠賢慌忙跪倒:“奴婢罪該萬死!請皇爺息怒!”
“朕自用你以來,信你重你,你如今如何待朕的?看看你手下的那些廢物。”
談敬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可聽到這些話卻很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皇爺您是準備把所有的鍋都甩給那些人嗎?
雖然搞動作的是李夔龍、梁鳳台之流,可後面出謀劃策的卻是那位,您確定要把那位摘出去嗎?今時今日還摘得出去嗎?
天啟皇帝也覺得自已此時的行為有些不妥,隨後他狠狠在魏忠賢的肩膀上蹬了一腳,而後氣呼呼地坐回座位上。
他對魏忠賢無力地揮了揮手,滿臉疲憊說道:“就以昨日你說的辦吧!”
天啟皇帝仰面朝天,聲音低沉。
“切記在內城給她選一處好的所在,讓她可以安享富貴。朕這便把她交給你了,你好生待她,若有差池,朕絕不饒你!”
“你替朕告訴她,此生朕不會再與其相見,梁鳳台之事朕亦不會再深究。”
魏忠賢苦著臉應道:“奴婢領旨。”
“你去吧!”
“奴婢遵旨。”
是日傍晚,自乾清宮昭仁殿傳出第四份旨意:著奉聖夫人即刻歸返私地,頤養天年,不奉詔不得入宮。一切封號榮典、賜物照舊,留以存念,以全昔日哺乳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