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此時,舉世震驚的天啟六年五月初六日王恭廠大爆炸事件才在朝堂上真正落下帷幕,至於民間乃至後世將此事演繹成什麼樣,歷經此事的諸色人等均毫不知情。
外間世事紛紛擾擾,而朱慈炅則過著平靜安逸的生活,朝堂內外的爭執、吵鬧、爭鬥對如今的他都沒有絲毫影響。
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學會了喊母妃,學會了喊父皇,甚至學會了喊魏老,對著經常來看望他的魏忠賢喊魏老他是有著自己的私心在裡面的,他固執的認為以他目前的狀態,只有竭力表達出對魏忠賢的善意和親近,才能在除了便宜老爹天啟皇帝之外,讓自己在短期內的安全成長再多一層保險,畢竟以他對歷史的瞭解,民間稱魏忠賢為“立皇帝”,便可見其滔天之權勢。
天啟皇帝和任氏曾多次糾正過他對魏忠賢稱呼魏老的這個叫法,在他們眼裡,魏忠賢終究只是一介家奴,而朱慈炅則是真正的天潢貴胄,無需對一個家裡的奴才如此尊敬,但朱慈炅依然堅持那麼叫,最後那二位也只能由著他。
朱慈炅甚至在皇后張氏來探望他的時候學會了喊母后,這可把皇后娘娘給樂壞了,三天兩頭找著各種由頭的往永寧宮跑,就為著能和這個孩子多相處些時日。一來她是真心喜歡這個親切的喊她母后的孩子,畢竟皇后她自己才只有二十一歲,女子為母的天性使然,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慰藉自己早兩年落下的喪子之痛,生而死胎,對於初為人母的她來說,那該是多大的打擊。
皇后張氏,也就是後世有名的明懿安皇后張嫣,在整個中國歷史上共計有四百多位皇帝,而能稱之為豔后的卻僅有五位,這位張皇后就佔了一席之地,她在歷史上留下了“秀豐整,面如觀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櫻,鼻如懸膽,皓牙細潔”的容貌描述,可見其絕色超然之姿容。其實張皇后本身是個端莊賢淑之人,她出身普通、性格中正、秀外慧中、知書達理,在原本的歷史上,是她在天啟皇帝死後力主讓皇弟朱由檢繼皇帝位,而不是由魏忠賢和客氏從宮外帶來謊稱是皇帝子嗣的那個孩子繼位,可以說張皇后為朱明朝廷活生生續命了十七年,這可是一位在後世聲名遠播的賢后。
朱慈炅看著眼前這個跨坐在床邊,讓他兩世為人都無法找出準確詞語來形容其美貌的女子,她正輕輕的雙手握著他的小手,在手裡揉搓著,臉上滿是慈愛之色,溫柔的對剛學會坐姿沒多久,當下正坐在床上的朱慈炅道,“炅兒,你要快快長大,等長大了就能幫襯得上你父皇,如今的大明風雨飄搖,你父皇身上的擔子實在太重了。”
這些話朱慈炅確實是聽懂了,也很想對這個美而不豔的皇后有些回應。男人嘛,至死是少年,在美麗女子面前總會想著表現出些什麼,然而由於這具身體實際年齡太小,受發育所限,聲帶也還不完全,他只能嘴裡含混不清的喊著“母后,母后”,然後揮舞著雙手、蹬踏著雙腿,對張皇后發出求抱抱的肢體語言。
張皇后莞爾一笑,張開雙臂,稍有些笨拙的一把將朱慈炅抱在懷裡,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的朱慈炅生母任氏嘴角微微翹起,臉上笑容越來越濃。原本因為魏忠賢的緣故跟她不甚親近的皇后也逐漸對她放下心防,再加上她看得出皇后對於朱慈炅的那種發自內心的真心喜歡,她與皇后的關係也變得越來越親近。
遼東後金盛京東南清河城外。
湯泉中水汽蒸騰瀰漫,泉畔幾頂軍帳拱衛著一處所在,其間一張軟塌上趴著一個身姿雄壯的老者,腰背上搭著一條短毛獸皮,身下鋪著一張碩大的熊皮,軟枕上老者的頭偏向帳門口,他面容枯槁、神色疲憊、表情鬱郁,雖雙目微眯卻無法遮掩舉眉間眼中偶有的精光四溢。
他盯著眼前跪在地上看著他的兩人,其中一人龍精虎猛,滿臉彪悍中隱隱有些擔憂之色,而另一人神色灰敗,渾身瑟瑟發抖。老者聲音有些虛弱的對那個中年壯漢說道:“阿敏,把這個庸醫尼堪拖出去五馬分屍。”
“大汗,把這尼堪殺了,那您的病怎麼辦?您的身體怎麼辦?”那個龍精虎猛被喚作阿敏的男人悶聲悶氣的嘟囔道。
看著這個自己最疼愛的侄子粗鄙無禮的樣子,努爾哈赤卻不以為忤,他目光稍稍柔和道:“無妨,朕自家的事兒自家知道。漢人有云,人到七十古來稀,而朕如今已近古稀,這副身子現下看來應該是還熬得住。唉,當年隨朕東征西討並肩作戰的那些老傢伙們都已經先行一步了,朕也實在不想讓他們等朕太久,待朕將身後事安排妥當就去找他們,帶著他們在那陰曹地府再殺他個天翻地覆。阿敏,對待那些尼堪,只有把他們殺怕了,他們才能老老實實任你擺弄。”
一口氣說了這麼一通話,努爾哈赤的神色更見疲憊,抬起手臂無力的揮了揮。
阿敏聲音有些哽咽:“大汗自有天神和祖先護佑,必然不會有事。想我大金自起兵以來所向披靡,無人可當,而您又剛剛率領奴才等收服喀爾喀,斬其貝勒囊奴克,此戰我大金增丁五萬餘口。如今正值我大金圖謀大業之時,奴才懇請大汗保重聖體。”
努爾哈赤聽到阿敏的話,不禁腦海中又想起年初在寧遠城下,強攻數日不克,隨後一發炮彈襲至,自己身邊護衛死傷無數,而他作為整個後金的主心骨、奠基人也在炮彈激起的衝擊之下落馬,同時後背一痛暈了過去。
驚聞大汗落馬,周圍各位隨徵的貝勒大臣被嚇的魂飛魄散急奔而來,這些個廢物居然放聲大哭,當朕死了嗎?甚至有個混賬居然把紅色的披風披在了朕的身上,隨後整個大軍便在慌亂中撤離寧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