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師紫禁城,永寧宮寢殿內。
當朱炅再次睜開眼睛,還想著要大聲的疾呼:“我這還是在夢裡,要趕快醒過來。”然而卻驚異的發現自己此刻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舉目之處也不再是印象裡病房內慘白色的屋頂和輸液時用來掛藥水的滑軌,而是古色古香、雕花鏤紋的木質床架以及圍擋在錦床周邊精美的帷幔。
朱炅不由的心裡一沉,難道我還在夢境裡嗎?隨後朱炅側頭看向床邊,發現一個穿著雍貴古裝、頭戴華美配飾、髮式卻稍稍有些凌亂的豔麗女子,正淚流滿面夾雜著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低頭凝視著他。
離床約兩步距離的地方跪著幾個身著宮廷裝束的宮人,他們的臉色正一致的由滿面愁苦悲慼緩緩轉變為驚駭,甚至有人嘴都張開老大,卻忘記合上。
朱炅抽了抽嘴角,咧嘴苦笑,心道:我還在夢裡啊,這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突然,跪著的幾個人中一個看著年齡較小的宮人,聽到床上發出咿咿呀呀的嬰兒聲音,驚駭抬頭間,又恰好看到了床上本該已死去多時的嬰兒那詭異的一笑,他猛然坐倒在地,臉上的驚恐之色逐漸濃郁,瞳孔急劇收縮,面色煞白、毫無血色,驟然間他慌亂的朝前蹬腿,身子往後急速退去,他邊退邊驚聲尖叫。
“啊……詐屍了。”
隨後他眼白往上一翻,就歪倒在地,褲襠間洇出一片溼漉,慢慢在他的身下形成了一攤水漬。
噗通,噗通,噗通……
聽到那小宮人的驚恐喊聲,同時也看到那詭異一笑的幾個宮人,相繼暈死過去。與此同時寢殿門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幾個人先後闖入到殿內。
“護駕……保護娘娘!”
“全都給本宮噤聲!”
一臉震撼卻根本沒在意那詭異一笑的豔麗女子發出一聲尖厲大喝,然後她再次凝神,仔細審視著床上那個嬰兒的臉,在看到他忽閃著的大眼睛時,她渾身顫抖,伸出手激動的抱起那個嬰兒,緊緊摟在懷裡,嘴唇輕顫著不停的重複輕呼著:“皇兒沒事了,皇兒沒事了。皇兒乖,皇兒乖。我的皇兒醒過來了。”說著她臉上的淚水再次泉湧而下。
感受著真實被抱在懷裡的朱炅一陣頭皮發麻,我怎麼會被一個如此瘦弱的女子就這樣輕輕抱起來了呢?
此時他哪裡顧得上軟玉在懷,趕緊掙開被緊緊捂在女子懷裡的腦袋,扭頭朝那女子身旁望去,這是一個宮殿啊!這怎麼會是一個宮殿呢?不對,而是我怎麼會在一個宮殿裡呢?
急切間,他從那女子懷裡抽出一條手臂,然後他被眼前自己那條蓮藕般肉嘟嘟、白生生的手臂驚呆了,這可是個嬰兒的手臂啊!
少頃,他吃力的抬起手臂,伸手就往自己臉上掐,七個月大的孩子哪有勁兒,根本掐不動。於是他順勢就把手指放進嘴裡,毫不猶豫張嘴就咬,雖然此時他僅有幾顆乳牙,但還是被他咬出了痛楚。
啊……
聽到懷中嬰兒突兀的叫聲,抱著他的豔麗女子低下頭看著正一臉陷入茫然的他,淚水再次止不住的噴湧而出,她狀似癲狂地對其中一個跪在地上、正一臉驚詫的少年宮人急聲說道:“李元福,你快去,快去召御醫來!”
看著那個小太監跌跌撞撞跑出殿外。她又對剛剛闖進殿裡的幾人中一個年老宮人吩咐道:“景鴻,快!你快遣人去向陛下通稟。”
這絕不可能是夢裡,我分明能感受到剛才咬手指時的痛感,可我怎麼就變成了一個嬰兒?朱炅心裡疑惑的想著。這難道是投胎?還是輪迴?想想又覺得都不對。不會是我穿越了吧?
作為一個三觀正常的新時代中年男性,輪迴投胎這不是扯淡嗎?即便穿越也很荒謬好嗎?這時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貪婪的呼吸著仍舊有些渾濁的空氣,空氣中瀰漫著的濃郁煙火氣息刺激得他不由得開始劇烈咳嗽。
沒有呼吸機輔助就能夠自主舒暢的呼吸,讓他頓時就開心起來,眼角眉梢的笑意讓抱著他的女子忽略了傳來的劇烈咳嗽聲,陷入了一陣恍惚。
一個多時辰前的恐怖一幕讓整個京師都天昏地暗,塵土、火光飛集、天崩地陷,無數間房屋頃刻倒塌,皇宮內也有多處宮殿搖晃坍塌,房梁,鴛瓦紛紛亂飛墜地,爆炸捲起的濃煙粉塵籠罩了整個京師,好似末日來臨一般。
她當時正在殿內和奶孃說著話,突然就被一聲巨響嚇得癱坐在地上,她親眼目睹了寢殿內的桌椅翻轉、器具亂飛、帷幔亂搖。而當時正在床上熟睡的皇兒被嚇得一個激靈,然後就扯起嗓子放聲大哭。
她自己卻被那聲如犼巨響震得有些耳鳴,初時她根本沒聽到皇兒的哭聲,待過了幾息後才反應過來,意識到可能是地龍翻身的她慌忙衝到床邊,抱起皇兒毫不猶豫就奔出殿外。
奔跑中,殿頂的瓦礫四處亂飛,情勢當真是萬分危急,等她跑至院內安全處再安撫抱在懷中的皇兒時,卻發現無論施展任何從前均可奏效的手段、方法都無法讓皇兒平靜下來。
到了後來,皇兒越哭越急,小臉也憋得通紅,而她自己也急得滿頭大汗,卻毫無辦法,她只得趕緊讓管事太監景鴻遣人去請宮內坐堂的御醫。在煎熬中等待御醫到來的這段時間裡,皇兒卻開始出現抽搐,此時的她已經六神無主了。
那位德高望重的劉御醫到了之後,經過初步切脈望氣一系列診斷,便告訴她,這是外邪入體導致的驚風之症,於是便開了藥方讓小太監去御藥房抓藥,可還沒等御藥房那邊開始煎藥,皇兒就開始高燒不退,哭鬧也愈發激烈,臉色慢慢由紅轉紫,哭聲也逐漸變小,且伴隨著身體不時的開始出現僵直。就這樣沒過多久,皇兒的哭聲越來越小,直至最後就沒有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