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有人歡喜有人憂。

夏宜坐在桌前，看著坐在榻上垂眸不語的秦昭然。她已經命人專門在她廂房的隔壁整理出來一間乾淨屋子，現在，他就那麼分明的坐在那裡，帶著從前的樣貌，舉手投足間，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秦昭然被夏宜這麼明晃晃的盯著渾身不自在，摸了摸脖頸處，抬眸，透過額前的髮絲看夏宜，此時此刻夏宜在他眼眸是失焦的，輪廓都被渡上一層月色。

他皺眉：“你能不能不要在這麼盯著我看了？”

夏宜一本正經的搖頭：“不可以，我今天要一次性的把你看個夠。”

秦昭然似有些無語，抿了抿唇：“不如……你跟我說說，從前的我，是什麼樣子的？或許，你在跟我說說，我，我和你的過往……”

夏宜倒也不想欺騙他，她看向他的眼眸裡的光一直很溫柔，似夜裡的曇花，悄無聲息的開了，花香飄的到處都是，沁入夢裡。

夏宜淡淡的笑著：“你啊，以前是個很厲害的人，我們很早的時候就認識了，那個時候，你是個書呆子，成日就只知道看書，而我來的時候，周圍只有我和你年紀相仿，你總是不喜歡說話，然後我就逗你，漸漸的我們就熟悉了，然後成為了彼此很重要的人。”

夏宜說的風輕雲淡的，眼角眉梢都帶著繾綣，把溫柔化進了骨子裡。秦昭然越看越覺得有些疑惑：“我以前，真的很厲害嗎？”

“是啊。”

夏宜頷首，毫不猶豫，就好像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簡單到不假思索，也像是說明他從前真的很厲害，幾乎不用思慮話語裡幾分輕重就應了下來。

他這個樣子，弄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可現如今我變成了這個樣子，你會不會覺得失望，如果我無法恢復如初，你會不會覺得難過？”

“不會。”又是斬釘截鐵。

秦昭然有些恍惚：“你，你為何要待我這樣好？”話語裡外，竟對他都是一種縱容的意味，他是魚目，她都願意將他看作珍珠捧著似的。

“因為這世上就是有這麼一種關係，無論他是誰，變成了什麼樣子，落入了什麼境地，只要他還是當初那個他，那麼一切在她眼裡就都沒變。”夏宜道：“就像我對你一樣。”

“那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秦昭然剛剛醒過來的時候明顯感到心跳的像是被磐石壓著跳動緩慢，眼下倒是跳的快從嗓子眼裡冒出來。雖然秦昭然也不知道為何他心跳的突然這麼快，所有的忐忑都化作眼神將她盯住，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裡變得異常緩慢。

“我們的關係，不似親人，勝似親人。”

夏宜起身，想著他剛醒過來還是要多休息。把秦昭然的被褥往上提了提，說了句“早點睡”就想離開，誰料想被身後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回頭看秦昭然看她的眼神有些執拗，像是把火光照進了眼底：“我還想聽，你多給我講講我們從前的事。”

夏宜有些無奈。

大概是從前冷靜自持的人突然變得話多，還有點難纏。倒不說是不耐煩，只是心裡多了些奇異的感覺。

這麼一講差不多講了半個時辰，回去的時候房裡的燭火還亮著，小翠沒在房裡守著，反而站在門口吹著冷風，見她來了笑的有點侷促：“皇后娘娘，您回來了……”

夏宜有點困，眼看著天要亮了，她還是準備好好睡個覺，眼皮子跟壓著兩塊小石頭一樣，她點點頭，推門進去，人還沒往裡面走幾步，身後小翠就利索的給她把門關上。

夏宜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小翠？”

燭火映著夏宜身形曼妙，風一吹就覺得那窗紙上的人似乎下一步要推門出來。小翠連忙道：“皇后娘娘還是早點歇下，還有好些事等著皇后娘娘呢……”

好些事？

夏宜在原地站了會，一臉古怪。想不通的事她決定拋之腦後。可越走近她心裡那點古怪的意味更濃，空氣裡似乎沁滿了濃厚的酒氣，她自然是沒有喝酒的，那喝酒的只能是———

夏宜十分無奈的看著癱倒在她榻上的徐遲召，扶額：“怎麼又來一個？”

徐遲召似醉非醉，似醒非醒，聽到聲音，他撐著手臂從榻上坐了起來，視線裡跟糊了層半透明的砂紙似的，鼻尖嗅了嗅，敏銳的捕捉到了她身上的氣息，於是歪歪扭扭的站起身來，蹣跚的走到夏宜面前，夏宜也沒避開，就想看看徐遲召想做什麼。

她一邊看著，一邊在想，她見過徐遲召喝醉酒醉的沒個正形的樣子嗎？

好像是沒有的。

徐遲召從前那次不是端著身份，在她面前恨不得在長出一個腦袋來，把她比進土裡，怎麼會醉醺醺成這個樣子，就跟幼畜嗷嗷待哺等著她回來似的，乖巧的不行。

看到徐遲召快要摔倒，夏宜沒忍住伸手扶了一把徐遲召的腰。

可就是這麼一下，喝醉酒的徐遲召絲毫不掩飾自已的情緒，將夏宜的手開啟：“誰準你這麼扶著朕的腰了？！”

夏宜有點好笑：“我要是不扶你一把，一早兒你準屁股上又起個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