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溼潤的褲腳被人捲了上去,小腿暴露在空氣中,雨水順著肌膚逐漸下滑。
江知禧真是拿滄恪沒有辦法,他耳朵根紅了個徹底,腳一抬差點蹬上滄恪的臉。
他不可控制地直喘氣,一抬眼卻對上滄恪黑沉的視線。
江知禧馬上移開眼,整個身體快要縮排車裡的角落。
滄恪看著在身邊瑟縮成一個白湯圓的江知禧,喉間不經意間漏出一聲輕笑。
他好整以暇地撈起一邊的冬襖,彎下身再次抓起江知禧冰涼的腳腕,把衣服墊在他光裸的腳下。
江知禧垂眼看著他的動作。
這件衣服對於滄恪來說小了不少,但裹住一雙腿還是綽綽有餘。
雙腳變得乾燥,江知禧抿著唇,看滄恪直起身又往自已身邊靠。
他抬起右手抵住滄恪越來越近的肩膀:“你坐好。”
滄恪充耳不聞,捉住那隻放在自已肩膀上的手,把臉埋進了江知禧身上的那件白色狐裘當中。
江知禧:“……”
為什麼會這樣。
週年都比他聽話。
車窗外的雨聲震耳,江知禧被滄恪困在了車裡的一方角落。
他不禁沉下心來仔細思考。
貼在自已頸側的身體冰涼,江知禧伸出指尖,向滄恪寬闊的胸膛探去。
那處布料有些溼潤,江知禧將整個手掌覆上去,轉眼對上滄恪平靜的視線。
不是錯覺,掌下確實沒有心跳。
江知禧收回手,眼睛一眨不眨地與滄恪對視:“你不是人類。”
滄恪的視線不知道落在了哪裡,像是在看江知禧鼻樑上的小痣,然後漫不經心地點頭。
“為什麼要扮作玩家……”
江知禧噤聲,察覺到扣在自已腰間的手逐漸收緊,身體正一點點被人拖走。
他反應過來,伸手抓住滄恪的領子往後拉:“不許!”
“為什麼不許?”滄恪抓住他的手,指尖觸碰那燒紅般的面頰,“我想抱著你。”
江知禧:“……”
他早該猜出來的。
這人完全不懂人類的社交距離,做事全憑自已心意。
江知禧壓根拗不過他,索性不再掙扎,又重複一遍剛才的問題:“為什麼要扮作玩家?”
“錯了,”滄恪伸手摁壓他潔白柔軟的面頰,“不是扮作,我就是玩家。”
車裡一片寂靜。
江知禧明白了,再怎麼問也得不到自已想要的回答。
他沒來由地長嘆一口氣,順勢將頭靠在滄恪的左肩上,偏過頭去看車窗外。
地面坑坑窪窪,到處都是溼滑的,車速自然不快。
過了這麼久,現在才到了今下午修的那條路上。
悶雷聲乍然響徹天空,藍紫色的閃電緊隨其後,在空中劃開一道明亮的裂縫。
江知禧藉著這道一閃即逝的亮光看清了車窗外的光景。
路道下擠滿了人,它們一個個伸長脖子,頂著張被雨水泡得發白的臉,直挺挺的站在土上。
這裡正是白天看見的巨大墓坑。
江知禧雙手向下探,掰開滄恪扣在自已胯骨上的手指,身子往窗邊快速挪動。
他的手扒上車窗,仔細拂開上面縈繞著的水汽,眯著眼看向路下面的npc。
滄恪收回落空了的手,不經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後把頭靠在靠背上,等著江知禧自已湊過來。
下一秒。
江知禧轉過身子,拍了拍他:“你過來的時候它們就在這裡了嗎?”
滄恪略微撩起眼皮,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唇瓣輕輕“嗯”了一聲。
江知禧瞭然,沉下心仔細思考。
也難怪它們做好晚飯後消失得乾淨,竟是全都來了這裡。
那這些npc平時都躲在哪裡,玩家們在村裡走了一圈也沒有發現端倪。
沒搞清楚的事情實在太多。
被燒燬的外村,莫名其妙的濃霧,還有在大雨裡站得筆直的npc……
僅僅一天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多事,件件都讓真相變得撲朔迷離。
江知禧長嘆出一口氣,看著窗外一動不動的npc出神。
因為離得遠,天色又黑,江知禧只能看見它們大致的面部朝向。
面前這副景象確實驚悚。
npc們花白的臉直衝衝地仰著望天,臉上的五官看不真切,腳陷在泥土裡紋絲不動,一個個都站得筆直,渾身看起來僵硬得厲害。
為什麼都仰頭看天呢。
江知禧動了動身子,困頓地輕闔上眼,想在滄恪身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這人穿的衣服薄,到處都是堅硬冰冷的觸感。
一點也不舒服。
江知禧不太滿意地皺眉,又睜開眼,摸索著遠離滄恪的身體。
車裡靜得只剩下他清淺的呼吸聲,身側突然冒出一隻手按上他的腹部。
滄恪摁住身邊的人,手掌慢慢往上滑動,最後停留在了那截纖細脖頸上。
江知禧的身體順著力道往後倒,最後枕上了滄恪溫度略低的大腿。
“睡吧,”滄恪用指腹捏了捏他的喉結,輕聲道,“有異常我喊你。”
江知禧喉結微動,不太自在地別開頭,整個上半身都倒在了座椅上。
他微微轉過身子,用後腦勺對著滄恪,再閉上眼枕著人睡著了。
江知禧一路都不太安穩,心裡總想著不能貪睡,擔心把滄恪的腿壓得發麻。
但他實在太累了,胃裡熨帖舒服,整個人縮排座椅裡睡得昏天暗地。
窗外的雨聲漸消,江知禧分不清楚,是因為自已熟睡五感變得遲鈍,還是大雨真的停了。
他再沒有精力去想其他事,只覺得四周平靜又安逸。
直到耳邊又響起陣陣刺耳的尖叫,江知禧才倏地驚醒過來。
“抱歉。”
他仰躺在滄恪的腿上,徹底回神後立馬坐了起來。
圍在肩頸的狐裘蹭上滄恪的臉,下一秒他被撈住抓了回去。
“還要一會。”
滄恪的身體緊貼著他,冰冷的吐息拂在狐裘上,惹得那處的毛輕輕搖晃。
“這是在哪?”
江知禧不再掙扎,只是抬起頭張望著,外面已經有微微的晨光,便出聲詢問道。
“已經進城了?”
“嗯。”滄恪睜開眼輕輕應了一聲,眼睛緊緊盯著他右側的耳垂。
“進城以後,你要習慣你的新名字。”
江知禧輕笑一聲,轉過眼看向他,回道:“明白,我現在是劉堅強。”
滄恪避開他看來的視線,偏過頭悶笑了一聲。
然後張唇仔細念著這三個字:“劉堅強……”
他扣在江知禧肩膀上的手逐漸收緊,眼神黑沉,便顯得專注又認真。
“可我喜歡江知禧。”
江知禧:“……”
用詞太不準確了。
你不是人,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和你計較。
他無奈得很,用掌心拍開滄恪放在自已肩膀上的手,想了想還是認真說道。
“你這樣說是不對的。”
“是嗎?”
滄恪的視線落在他那顆小痣上,裝模作樣地虛心求教。
江知禧點頭,垂眼看著裹住自已雙腳的那件冬襖,然後輕聲回答。
“你應該說……”
“我喜歡‘江知禧’這個名字。”
他在狹小的空間裡輕輕晃了晃垂下的雙腳,再次認真強調:“這才是不會被誤會的表達。”
這對於非人的滄恪來說,簡直是對牛彈琴。
他不甚在意地點頭,靠在座椅上閉眼假寐。
“可這不是我想表達的意思。”
江知禧眨了眨眼,沒再管他,坐直了身體看向車窗外的場景。
這外面實在太吵,他仔細觀察後發現了這些叫聲的來源。
那都是一群身形佝僂的成年人,正毆打成一團,趴在地上爭搶著什麼東西。
大片紅色的液體從人群裡流出。
這群人爭先恐後地用四肢撐在地上,臉朝地面,伸出慘白的舌尖去舔食浸在泥土裡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