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紛飛,將洛京城染成一片雪白。
洛京城南,短兵相接,已經廝殺在了一片。
南城門已關,人無法進出,不能往返城中城外送信。
白濛濛的天際,卻有一隻信鴿,越過高聳的城牆,往城外而去。
天樞軍大部還在洛京城外,若無詔令,本不可進城。
但魯鐵鋒已經點齊了人馬。
他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可是站在營門前,卻像一棵青松一樣筆直。
他對隨行的天樞軍說道:“爾等皆是天樞軍中的血性男兒,征伐沙場,九死一生,未曾有過半分退縮。”
面對黑壓壓的天樞軍,他抬高了聲音:“我天樞軍為國戍邊多年,橫刀立馬、戰功赫赫。豈料今日遭逢暗算,被截殺於洛京城南。你們說,這事能不能忍!”
黑壓壓的天樞軍中,齊齊爆發出一道雄壯的聲音:
“不能忍!”
魯鐵鋒又說:“無詔進京,乃是殺頭之罪,若不願隨我入城馳援的,儘可離開。我魯鐵鋒絕不追究。”
人群之中靜謐一片,沒有一個人離開。
迎著寒風,魯鐵鋒爽朗大笑:“天樞軍中果然都是血性之人,既然無人退縮,那便隨我入城,救出公主殿下!”
他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刀,雪花落在佩刀之上,結成一層寒霜。
凜冽的寒風之中,天樞軍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喝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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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南城住著的,大都是一貧如洗的平民百姓。
平日裡這裡的治安就算不上好,分管南城的衙門又在寧雄的威逼利誘下偃旗息鼓。
如今南城的百姓,如同受了驚的兔子,個個門扉緊閉,不敢出聲。
街巷之中傳來兵器相接的金屬聲、噪雜的喊殺聲和慘叫聲。
沈鳴鳶在戰馬之上,憑藉著居高臨下的優勢,暫時沒有被圍住自己的步卒傷到。
但密集的飛矢還是讓她有些狼狽。
她只能憑藉馬術在馬上躲閃,躲在人群中的寧雄,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沈鳴鳶的身負武藝,在她三年前出征之前,朝野並未有人知曉。
沒有人會在意居於深宮的英妃,究竟是何等武功路數。
直到沈鳴鳶單騎趕赴邊境,與南梁陸文奚戰得有來有回,人們才知她並非池中之物。
只是大多數人並未真正領教過她的功夫,不知道她的功夫究竟深淺如何。
祺王曾經煞有介事地告訴寧雄,這個女人很難對付。
當初在都察院中,僅僅是她和陸文奚兩個人,就讓棲鳳九衛全軍覆沒。
寧雄也提了十二分小心,不敢和沈鳴鳶正面衝突。
可是這一次沈鳴鳶卻和以往不同,她並未身先士卒衝在第一個,面對敵人,也大都是以閃避為主,從未正面反擊。
寧雄的眉頭驟然舒展開,拉過身邊的一個弓箭手,對他道:“看到馬上那個人了嗎,給我瞄準了射。”
弓箭手有些害怕,對寧雄說道:“將軍,射殺公主可是殺頭的大罪!”
寧雄獰笑一聲:“你若是不聽我的,我便教你立刻死在這裡!”
弓箭手不敢違抗,只好搭上弓箭。
眼神隨著箭矢直直定在沈鳴鳶的身上。與人群中的亂箭不同,這一箭是朝著她去的。
幾乎斷了她的後路,躲無可躲。
可就在他一箭將要射出的時候,弓箭手忽然一個恍惚。
脖子上一涼,他下意識地低頭,發現前襟已經被噴湧而出的鮮血染紅。
是他自己的血!
弓箭脫手,他下意識地按了一下脖子,抹了一手的血。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旁邊的寧雄餘光瞥見弓箭手栽到,還在怒罵:“怎麼磨磨唧唧的!”
他剛一回頭,又是一道白光閃過。
他幾乎沒有思考,憑藉本能提刀格擋。
金屬相撞,迸發出耀眼的火花。
他認出這柄來勢洶洶的刀。
刀名鳳尾。
“程雲秀!”
他吃了一驚,反手從栽到的弓箭手的箭簍中抽出一杆箭矢。
他右手格擋程雲秀的鳳尾刀,左手也不閒著,將箭矢當做匕首,直朝程雲秀的胸口而去。
同時嘴裡高聲喝道:“來人,殺了她!”
程雲秀一擊不成,反被寧雄纏住,陷入敵人的包圍之中。
她沒有辦法,只好在一個人的肩膀上借力,凌空躍起,迅速脫身。
她在空中翻了個身,順次踏上兩個人的矛尖,最後穩穩落在沈鳴鳶的馬上。
她從沈鳴鳶的身後攬住她的腰,有些慍怒地問道:“怎麼出手這般遲滯?你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她一邊說著,沈鳴鳶一邊打了個口哨。
馬蹄凌空躍起,踏向面前攻來的步卒。
又有一道箭矢朝著戰馬而來,人群中忽然竄出一道黑影,利刃將箭矢斬落,掠身而過的陸文奚朝著沈鳴鳶這裡看了一眼。
“你怎麼樣?”
沈鳴鳶點點頭,示意他自己無事。
陸文奚見程雲秀和沈鳴鳶同乘一馬,一邊擊退兩邊的敵人,一邊對程雲秀說:“程將軍,阿鳶就交給你了!”
程雲秀和沈鳴鳶並肩作戰多年,對她的武功向來信任。
怎麼這時候,不能運功的陸文奚殺得起勁,反倒是沈鳴鳶一副不在狀況之外的樣子?
程雲秀瞬間反應了過來,她一邊替沈鳴鳶斬落飛來的箭矢,一邊驚道:“你的內力!”
沈鳴鳶反而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無妨,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程雲秀顧不得跟沈鳴鳶詢問之前發生的事,她只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在燃燒。
沈鳴鳶按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示意她不必擔心。
然後問道:“敵眾我寡,你何必來蹚這趟渾水?”
程雲秀冷冷瞪沈鳴鳶一眼:“你說的是什麼屁話?”
一邊說著,她一邊藉著馬勢提刀斬落周圍的敵人。
她的聲音異常堅定:“殿下,援軍,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