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晴把工作事情緊鑼密鼓的完成後,離相親的約定時間只剩下半小時的時間,自己一個平常不能報銷就不打車的人,怕遲到就趕忙打了車過去,在車上補了個下妝,整理了下衣服。下了車一路小跑,中間差點崴了腳。結果滿心歉意地趕到約定的餐廳後,環顧四周,卻連對方的人影都沒看到,冉晴覺得打電話過去可能有點兒唐突,弄得像催人一樣,就先坐在餐廳外面等著。
就那樣一會兒刷著手機一會兒抬頭張望,10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眼前人來人往可還是沒有相親物件的動靜,實在覺得坐不住了,正準備打電話,這時一箇中年媽媽走過來,瞅到了冉晴,湊過來問:“你是不是冉晴呀?”
冉晴一抬頭,只見一個阿姨笑盈盈地看著自己,旁邊站著一個男生,笑得很憨厚,帶著黑框眼鏡,穿著白色襯衫牛仔褲,白色襯衫不太合身,緊緊裹著肚子,釦子的地方快被撐開了,褲子也有些皺皺巴巴的,和阿姨站在一起差不多一樣高。
“啊,對,我是冉晴。”冉晴趕忙起身。
“哈哈,我眼神還挺好的,看過你照片,立馬就認出來了,來來來,這是我兒子劉元。”說著便把男生往冉晴面前拉。
他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揮了兩揮,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就揮了兩下,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說:“你好~”然後害羞地扶了下眼鏡。
冉晴微笑著點了一下頭回道:“你好。”
阿姨樂呵呵地解釋道:“家裡房子正在裝修,光顧著和裝修師傅說背景牆的事兒,然後就來晚了,走走走,咱們進去吃飯去。”語氣裡滿是有房子的自豪炫耀和遲到的理所當然,邊說邊拉著冉晴的胳膊往前面走。
冉晴心裡一陣莫名的不舒服,各種各樣的不舒服。尤其奇怪這是什麼情況,怎麼相親還帶著媽媽來的?
阿姨拉著冉晴進了餐廳,服務生問:“是大廳還是包間嗎?”
阿姨趕忙擺手道:“我們就三個人,那不是還有一桌空的嗎?那個就行。”邊說邊指著服務生剛收拾好的靠窗戶的空位。冉晴陪著笑跟著她走過去,劉元跟在最後面。
大廳里人很多,聲音吵吵嚷嚷,聒噪個不停。阿姨拿著選單給兒子,他看了半天一直在猶豫,然後把選單給媽媽,說:“不知道點什麼,聽你的。”
阿姨趕緊使眼色提示道:“你這孩子,你得問人家小晴喜歡吃什麼?”然後他立刻轉頭複製貼上地朝冉晴問:“你喜歡吃什麼?”
冉晴本來想再要個選單來,可此時已經完全沒了興致,總覺得心裡不自在,都多大人了還聽媽媽的,好彆扭。便客氣道:“沒事兒,你點吧,我都行。”
那位阿姨倒是喜笑顏開,直誇著兒子:“我兒子是不是看起來又孝順又老實。”邊說著邊招呼服務員點餐,冉晴尷尬地陪著笑點點頭,轉移話題朝他問道:“你多大了?”
結果這阿姨又立馬接茬:“今年29了,快30了,你們正好可以趕在30歲的時候結婚,這不就三十而立了。”
冉晴心裡納悶,還是頭一次聽三十而立是結婚的時間線,還有都三十了,還這麼像小孩一樣養著,怕不是把兒子當孫子養了,會不會最終變得老子不像老子,孫子不像孫子。
吐槽歸吐槽,老實說內心又有些小矛盾,自己看到劉元的第一眼就不喜歡,就已經不想繼續吃這個飯了,但是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外貌主義有些膚淺了,僅憑對方的外貌和衣著就把別人判處死刑,有點兒過分了,所以就多給自己一些瞭解他的機會,同時也儘量保持該有的禮貌。
阿姨點完餐開始打量著冉晴,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像看一個物件一樣,然後點頭誇著:“嗯,和照片一樣漂亮,我一看照片就相中你這個兒媳婦了,看起來就是個很善良顧家的人。我們家劉元不喝酒不抽菸,生活習慣特別好。”
劉元就在那裡笑著附和著。
冉晴心裡詫異著,這相個親,怎麼全是媽媽在說,嘗試問劉元:“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平常喜歡什麼?”
誰料道阿姨又直接插話:“我們劉元是在國企上班的,朝九晚五,下班後就回家,也就打打遊戲什麼的,而且平常基本都在家吃飯,沒啥亂七八糟什麼酒肉朋友啦,什麼狐朋狗友的。”
劉元繼續微笑附和著:“我媽說外面飯菜不乾淨,家裡吃飯健康。”
服務員來上菜,劉元趕忙幫忙端菜倒水。
“我們劉元平常不大會做家務,家裡事兒都是我操心,看,這一出來見到你,變得多勤快。”說著便給冉晴夾菜,“這是我兒子最喜歡吃的松鼠魚。你嚐嚐。”
冉晴盛情難卻趕緊接到碗裡吃下,看著阿姨那迫切盯著自己的眼神,菜剛到嘴裡還沒品到味道呢,便像機器一樣地敷衍地誇著:“嗯,好吃。”
“看,你們兩個口味還很像呢,太投緣了!”劉元媽媽更開心了。
“我媽說要多吃魚,有營養頭腦聰明,而且也不會長胖。”劉元終於自己說了句話,開頭還是我媽說。
冉晴看了眼他那緊緊的襯衫快要被擠爆的扣子,尷尬地笑了笑。
“你平常怎麼吃呀,都是自己做飯嗎?”劉元媽媽問道。
“我工作太忙了,而且也不會做飯,平常就外賣比較多,然後就是煮些拉麵、餃子之類的速食。”
劉元媽媽放下筷子,連說帶比劃道:“那可不行,那多不健康呀,飯還是得自己做才安心,而且日子過的不就是吃喝拉撒柴米油鹽嘛。我給你說,做飯一點兒都不難,可簡單了,就鍋熱下油,蔥薑蒜一炒,菜一倒,不一會兒就弄好了。過日子不會做飯哪兒行啊,我家劉元一直吃我做的飯,到時候我把拿手菜教你,你們不就可以自己做了?”
冉晴假裝聽不懂,反問道:“哦?劉元會做飯嗎?”
“嗨,他個大男人,會做啥飯?你會就行了。”
冉晴笑而不語,喝了口水壓壓魚的油膩。
劉元媽媽繼續說:“聽說你是做審計的,工作可忙了,小女孩家家的可不行,得換個輕鬆點的工作,不然有了孩子都沒辦法顧得上。”
劉元繼續附和著:“我媽說,女人啊,家庭最重要,不能為了事業把家都忘了。”
“對呀,對了,你工作這麼忙,工資怎麼樣呀?在北京夠不夠花?”劉元媽媽繼續問道。
冉晴尷尬地回覆:“還行,還行。”
劉元媽媽不依不饒,繼續補充:“嗯嗯,看著你也不像那種虛榮的女孩子,什麼月光族啦,買包包啥的啦,那種都太不會過日子了。我們劉元,工資都是上交給我保管的,自己也不亂花,我都一直給他存著,等你們結婚了,你也可以把工資給我保管,這到時候就是你們的小金庫呀。”邊說邊又夾菜給冉晴。
冉晴尷尬地不知如何回覆,只能假意點點頭,然後轉移話題問劉元道:“你具體是做什麼工作呀?”
劉元說道:“我是地鐵部門行政部的,我媽媽給我找的。”
“這可是個好差事,事兒少,沒壓力又穩定,多少人想進都進不去呢,多虧我們這還有點兒關係。”劉元媽媽繼續補充道,“到時候,我也再多使使勁,看能不能把你也弄進去,這樣你們小夫妻在一塊兒也踏實。”劉元媽媽洋洋得意地規劃道,語氣裡六分得意,四分炫耀。
冉晴感覺兩個人喋喋不休地一直在那裡講著,嘰嘰喳喳著,自己只是看到筷子們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然後菜一點點兒的被筷子消滅了,自己的手好像也不聽使喚一樣,被筷子指使著一會兒夾這個,一會兒夾那個,但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吃進嘴裡的是什麼東西,什麼味道。
終於吃完了飯,劉元媽媽三番兩次力邀冉晴去要裝修的屋子去看看,冉晴藉口說還得抓緊回去加班婉言拒絕。
劉元媽媽仍然不依不饒:“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明天我讓劉元帶你開車出去兜兜風。”
“沒事兒沒事兒,我得趕緊回去加班了。”冉晴隨口說著,然後開啟手機,假裝打電話的樣子,然後和他們母子揮手,儘快走開了。
終於看不見那奇葩的母子了,冉晴硬擠出的禮貌性笑容慢慢黯淡下來,一陣風吹來,有點兒涼。冉晴不由得雙手抱緊自己。看著紅綠燈在不停地轉換著顏色,街道上車輛來來回回,自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遊魂一樣。
冉晴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心裡空空蕩蕩的,可又有些發堵發酸,就在這樣的情緒蔓延裡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走著走著,有些迷離,有些撲朔,世界彷彿變成了一個毫不相關的路人,安安靜靜地擦肩而過,然後站在橋上隔岸觀火。
突然一個急促的鳴笛聲刺出來,冉晴嚇得一機靈,趕忙回頭看,這時章天翔搖下車窗搭訕道:“美女,你是不是楓達的審計人員呀?”
冉晴理了理自己的包包肩帶,回過神來:“嗯?你認識我嗎?”
“認識呀,我在電梯裡見過你,對於美女那我可是過目不忘的,怎麼你一個人走路呀,晚上不安全,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太麻煩了,前面就是地鐵站,我坐地鐵就可以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剛剛就經過這裡,發現是你,繞了一大圈才繞回來,想著今天有幸給美女當司機了呢,那怎麼能叫麻煩呢。”說著便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冉晴看這架勢,趕緊拿起手機,假裝手機來電:“哦?現在嗎?那我馬上過去。”然後趕緊說道,“不好意思啊,我朋友有事兒找我,我得趕緊走了,拜拜哈。”
沒等章天翔說話,冉晴就很快地往地鐵站跑去。章天翔看著著急落荒而逃的冉晴,撇了撇笑,自言自語道:“還挺可愛的!”
地鐵上,冉晴突然覺得好累,就那麼呆呆地端坐著,像個行屍走肉一樣,連動彈一下,思考一下都不願意了。
到家後,爸媽滿懷期待地打電話過來問相親情況,冉晴此時的心情已然繃不住了,像決堤的河一樣奔湧而出:
“我為了按時赴約,差點崴腳,連走帶跑地過去,他們倒好,遲到了半小時沒有一點兒抱歉,還理所當然地在那兒滿口炫耀著裝修房子。有房子了不起啊!真是的!還有你見過相親還帶著媽媽來的嗎?這幾個意思啊?腦回路正常嗎?出門腦袋被夾了嗎?”
冉晴越說越生氣,聲音越來越大:“那個男的開口一個我媽說閉口一個我媽說,典型的媽寶男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都快三十了,一點兒主見都沒有,斷奶了嗎?!二次發育成熟了嗎?!她媽媽還說相中我了,什麼結婚生孩子之類的,她相中就行啦?我還沒相中呢!這都什麼主人翁思維啊,在市場買菜呢?相中了就要了?懂不懂得尊重人啊!還直接幫我做決定,什麼女人要照顧家庭,讓我換工作,他媽的我都想飆髒話了,我換不換工作是我自己的事兒,礙他們什麼了我?吃他們家米了嗎?還有,我們這才第一次見面,直接就問我工資了,旁敲側擊說要節儉省錢,什麼她幫我們管錢之類的,我的天吶!她哪位呀?出門照鏡子了嗎?有這麼奇葩的人嗎?這放在人堆裡是個人精,掛在樹上是個樹精,我招誰惹誰了,竟然遇到這種人……”
冉晴越說越激動,帶著哭腔,眼淚止不住的流。
爸媽的眼中,冉晴一直是獨立懂事的,從來沒見過如此歇斯底里的女兒,兩人也慌了,忙安慰著:“不哭不哭,沒事沒事,哎呀,你說這寶姨介紹的都什麼人呀,一點兒都不靠譜!”
“我真的盡力在保持禮貌了,那阿姨簡直是想找個保姆養著她兒子,好像只有他兒子是個寶,我就不是別人的寶啊。”冉晴邊擦著淚邊說。
“你當然是我們的寶,他們以為自己是誰啊,屁都不是,還以為很了不起呀,這種人咱以後不理他們。我和你寶姨說說,以後咱不見了,不見了哈。”爸爸心疼地趕忙哄著。
媽媽也趕緊說:“就是,我們還捨不得使喚呢,誰都別想使喚我們閨女。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種人不用理,不生氣不生氣哈。咱們不急,慢慢找啊。”
爸媽在聽著電話那頭的冉晴止不住的哭著,不知道說啥。
過了一會兒,只見電話那頭說:“爸,媽,我牙疼!”
爸爸趕緊說:“你要不要吃點藥啊,是不是你那個智齒又犯了,等不疼了就去拔下吧。”
“嗯,我去找點藥,掛了哈。”
結束通話電話,冉晴爸爸媽媽沉默了,兩個人坐在床邊,相互看了看,雙雙都低下了頭,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爸爸摳著手指說道:“如果相親或者結婚讓小晴不開心的話,就不搞了吧,我身體也差不多了,尋尋看有沒有我能做的工作,給閨女再多攢些錢,不至於受欺負。”
媽媽抬頭看著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長長地“哎”了一聲。
冉晴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一手壓著一側的腮幫子,想減緩點牙疼,淚水止不住地流,不停地啜泣著,像受到了羞辱一樣。自己努力工作,賺錢養活自己,從不愛欠著別人東西,雖然沒房沒車,但也獨立自主,為什麼淪落到這樣的地步,被那樣的人指指點點,挑肥揀瘦?自己在現實的眼光裡就這麼一文不值嗎?但仔細想想好像這些也不是主要因素,就是覺得很委屈,淚水就是停不下來,也不知道為什麼?
突然有人敲門,冉晴嚥了咽口水,嗯嗯地調整下自己的喉嚨,問道:“誰啊?”
無錯書吧“我,喬洛。”
冉晴趕緊擦乾眼淚,假裝無事地開啟門,看見喬洛帶了一堆吃的,“我想著可能你晚上有事兒,不知道你有沒有吃飯,這是我從姑姑家帶的飯菜,你要是沒吃的話,可以當個夜宵。”
“哦,謝謝你呀,不過我吃過了,不用了哈。”
喬洛提著飯菜無處安放,“這麼多,我也吃不完,給你一半吧,可以明天熱著吃。”說著便遞給冉晴一袋。冉晴看他一直舉著的手,就趕緊接下,“好的,謝謝啊。”看也沒看他,就默默地關上了門。
喬洛再一次看到了冉晴那紅紅的眼睛,心裡很難受,而且冉晴的氣氛喪喪的,透漏著些陌生的客氣。喬洛回到屋裡不知如何是好,球球爬到喬洛腿邊哼哼唧唧的,喬洛反應過來還沒溜球球。便發訊息給冉晴:“要不要下樓走走,一起溜球球。”然後焦急地盯著手機等回覆。
過了一會兒,手機終於亮了,喬洛趕緊去看,結果只看到三個字:
“不用了。”
喬洛鬱悶起來,起身拿起杯子去廚房接水,結果卻走進了衛生間,他看著衛生間鏡子裡的自己,感覺好陌生,趕緊撤腳退了出來。胸口開始悶起來,他大口喘著氣,趕緊去找藥,然後吃了一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翻來覆去。
冉晴這晚看了好久的湯姆和傑瑞,這晚的夜顯得格外的長,天也很陰暗,看不到一絲月亮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