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蹲到宋芝芝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表妹啊，你是想用跪來逼我就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可沒臉，在一眾長輩面前，逼著人給我下跪。

你還是快點起來吧，不然人家覺得，你在我家的十年，不是我家養著你，而是你在給我家當牛做馬呢！”

笑話，這裡雖然都是親戚，沒有外人，但是人家又不只有你一個親戚，親戚的親戚不就是相當於外人了嘛！

誰也不能保證，等他們轉身出去，會不會就到處嚷嚷。

沒有辦法，宋芝芝還是起來了。

沈知念看著站起來的宋芝芝，笑了笑。不過這是一個很典型的禮貌性微笑，嘴笑眼不笑。

宋芝芝本來就是定定看著沈知唸的，可是看著看著，她覺得沈知念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以前的她並不會這麼笑的。

她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感到渾身發抖，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可怕。

而沈知念無知無覺，轉身就幫著她娘收拾碗碟。

宋芝芝在沈知念走後，本來也打算回房間，但是眼角卻瞥見了沈菘藍。

她快走幾步拉住了沈菘藍，臉上帶著委屈，沮喪，她輕聲開口：“菘藍，你是知道姐姐的，姐姐就是鬼迷心竅了，姐姐已經知道錯了，你能幫姐姐向表姐求求情嘛？”

沈知念如果看到宋芝芝的變臉，肯定會大為驚歎，這速度不去繼承變臉非遺真是可惜了。

而就像之前說的那樣，沈菘藍跟宋芝芝之前的關係挺好的，對著宋芝芝就是姐姐、姐姐地叫著，看得原來的沈知念有點小吃醋。

但是，今天的沈菘藍扯開了宋芝芝的手，義正言辭地說道：“表姐，你要是知道錯了，就該去跟我姐姐誠懇地道歉，而不是逼著姐姐原諒，也不是讓我去跟姐姐求情。

你只是我的表姐，你的表姐才是我的姐姐。”

沈知念距離也不遠，正好聽到了宋菘藍的話。她看著稚氣的臉上帶著滿滿的嚴肅，笑了笑，這孩子還是教的不錯的，至少不會是非不分。

沈菘藍說完就走了，小小男子漢也會維護好自己的姐姐。

距離下鄉就只剩兩天的時間了，沈母乾脆向廠裡告了假，帶著沈知唸到處採買物資。

沈知唸的火車是早上八點的，也就意味著沈知念必須早上五六點左右就要起床，然後坐上公交車去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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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沈知念在家的最後一個晚上，她就在旁邊看著沈母將什麼東西放在哪裡，聽沈母在旁邊講述去到鄉下要怎麼跟別人相處。

整理到最後，沈母整理出了兩大包袱，滿滿當當的。兩個包袱上分別緊緊地綁著兩個搪瓷盆，盆是倒扣著的，像極了兩個烏龜殼。

“娘，我雖然力氣大了點，但是你這裝的是不是也太多了。”沈知念看著沈母的勞動成果，十分震驚。

“這哪多了，盆要不要用，牙刷，毛巾要不要用，這被子席子亂七八糟的，我還嫌拿的太少了。

不過沒有辦法，火車上你顧不過來，只能先帶這麼點，等你到了地方，給家來封信，我知道位置之後再給你寄。

你到了那邊有啥需要的，先買著，錢不夠，就寄信回來說。

我跟你爹沒啥大的本事，我們每個月給你寄十塊錢，你在那邊別大手大腳的，遭人惦記。

有啥好東西悄悄吃了，別傻不隆咚地都跟人家分享。

跟其他知青的關係正常處著就行，咱別太熱情，也別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那太孤單了。

有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你，你也別害怕，先去找公安同志幫忙，咱不能讓人欺負了。然後給你爹廠裡來個電話，我和你爹豁出這條命不要了，也不能讓你受委屈。

現在爹孃沒有辦法，一家要出一個人下鄉。等過兩年風氣松一點，娘就提前下崗讓你回來。

你不要怕在農村太苦，就隨隨便便嫁了。你要是嫁了，就這輩子都要這麼辛苦。

好了，娘就跟你說這麼多，你爹在門口杵那麼久了，他也想跟你說說話，我去廚房給你收拾收拾路上的乾糧。”

說完，沈母拍了拍沈知唸的手，轉身離開，還用手快速地抹了下眼角。

等沈母走出房間之後，沈父才進了房間，還轉身看了看沈母離開的方向。

等沈母進了廚房之後，沈父迅速將房門關上，然後把手上的錢飛速塞進沈知唸的手裡。

跟做賊似的，沈父還不敢大聲說話，只敢用口型對沈知念說道：“快收起來，快點，不然你娘就看見了。”

沈知念噗呲一下笑出聲，又在沈父拿著食指放在嘴上拼命噓的動作給被迫噤聲。

這分明就是沈父揹著沈母偷偷藏的私房錢，沈知念看了一眼，不多，有零有整，十來塊左右。

看著沈知念將錢收好之後，沈父才訥訥地開口：“念念啊，剛才你娘跟你說過的，不要輕易在鄉下找個人嫁了，你要記住哈。

不是咱們看不起農村人，誰家往上數三代不是農村人。

我們只是希望你可以嫁到爹孃的身旁，這樣子，你受了委屈，我們也可以馬上趕到。

你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我跟你娘沒有本事，才……”

剩下的話，沈父沒有說完，跟沈母一樣，轉身就想走。

但是沈知念叫住了沈父：“等等，爹。其實你跟我娘不應該這麼認為，我是你們的第一個孩子，所以我從小到大沒有受過什麼委屈，吃過什麼虧。

這唯一的一次，你們不也替我討回公道了嘛？爹，其實我得謝謝您。因為我，跟爺奶鬧僵。”

沈父停下來腳步，但是始終沒有轉過身來。沈知念看到他已經伸手擦了眼角好幾次了，她覺得有點好笑，怎麼父母都是這麼含蓄呢？

緩了好一會兒，沈父轉過身來，摸了摸沈知唸的頭，擠出一絲笑容：“你好好收拾，我去看看你娘需不需要幫忙。”

然後就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跟剛要進門的沈父擦肩而過。

沈母拿了一個小包裹攤開給沈知念看：“這裡面有六個雞蛋，還有我給你攤的幾張餅，用這個水壺喝水。

在火車上，就不要把大包袱給開啟了，要拿吃的，就從這個小包袱裡拿，小小的，不惹眼。

今晚我跟你一起睡，有些事情我還是得好好叮囑你幾句。”

沈知念：“……也行。”

長夜漫漫，沈知念在沈母的溫和的話語中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