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你別寫了，老蔣讓你去教室外面接家長。”門外的同學扯著嗓子喊道。
“不是九點才開嗎？現在才八點！”付朝低著頭奮筆疾書，“我懺悔書還沒寫完呢。”
今天的653班格外忙碌，放眼望去，一大半都在忙著寫懺悔書。
“哎呦，我媽說她來了，我還沒寫完呢。”
頓時附和聲一片。
“我真不想寫了，我這次考的挺好啊，能不能不懺悔了啊。”
“快懺吧，沒時間了。”
“人家全校第一都在那懺悔呢，你還不想寫了？”
周時祺慢慢悠悠地收筆，許黎歌立刻湊上來看。
“哥哥，我還能寫兩句，你這次考這麼好還能寫什麼啊？”
周時祺輕聲一笑，“反正不都是來來回回那幾句麼。”
許黎歌衝他眨眼，“全校第一說什麼都很凡爾賽吧。”
周時祺無奈，“那不也得寫麼。”
他站起身，“你把前十名的懺悔書收一下，我先去接我舅媽。”
許黎歌乖乖點頭，繼續寫自已的。
周時祺獨自一人走向校門口，期間路過光榮榜。
高三榜上的成績已經換成了這次聯考的，他位居榜首。
周時祺站在那，靜靜地看了兩分鐘。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得全校第一，但這卻是他第一次覺得，未來似乎真的一片光明。
榜前的人很多，或欣喜，或遺憾，小聲地和朋友或父母討論這次的成績。
他想起，他也曾在這塊光榮榜前踟躕過，徘徊過。
但現在，那些迷茫而沉鬱的日子已經變得很遠，只在某一陣風裡留下過淡淡的痕跡。
他微微垂眸，繼續向著校門口走去。
周時祺剛走到校門口，龔欣就從車上走了下來。
婦人高挽著髮髻，一身素色旗袍，面容清雅，小高跟一步一步的，惹得周圍人都頻頻相望。
已經十一月的天了，她卻只加了個小披肩。
周時祺走上去，“舅媽。”
“誒。”龔欣笑眼盈盈地應了，“還特意來接我呀。”
周時祺對如此盛裝出席的長輩還是有些侷促，“應該的，麻煩舅媽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是我自已要來的呀。”
她看著周時祺，“這次家長會算是我和你小叔搶來的，你不會覺得舅媽很霸道吧？”
周時祺沒想到她直接把這事擺到明面上來說。
他搖搖頭，“不會。”
龔鑫自然地挽住他的手，“這算是我的一點小私心，也是想來看看你，希望你不要覺得我不講理。”
周時祺心裡那點疙瘩被抹平，他真心實意地笑了下。
“舅媽願意來，我也很高興。”
龔鑫挽著他的手向前走，像校園裡一對極為平常的母子。
又路過光榮榜時，龔欣一眼就越過人群看到了榜上的第一名。
她驕傲又欣喜地驚撥出聲：“第一名呀！哇！小祺這麼厲害！”
龔欣的聲音不算小，周圍的學生家長全部望過來。
“原來全校第一是你家孩子呀，真厲害！”
“你是怎麼把孩子教得這麼優秀的？太厲害了！”
“哎呦，看看人家的小孩，這差距……”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龔欣，聽到這四面八方的讚揚聲，臉色都不由的紅潤了幾分。
她謙虛地擺擺手，“是我們家孩子自已聽話，學習這些事都不用操心的。”
“哎呦，那你家孩子真的是太自覺了，不像我們家……”
“聽見沒有，看看人家是怎麼學習的……”
頓時又是恭維聲四起。
好一陣，兩人才從人群裡走出來。
周時祺全程沒說話，只是尷尬又禮貌的微笑。
但他內心卻有種很奇異的喜悅感。
並不是因為這麼多人的讚不絕口，而是，他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樣，為自已的長輩掙幾分面子。
也能讓自已家的長輩理直氣壯的在外人面前說：我家的孩子就是很優秀。
龔欣還沒從那股興奮勁裡出來，神情活潑的簡直不像五十多歲的人。
“舅媽這次也是跟著你沾光了哈，我還從沒在來家長會的時候被這麼多人誇過嘞。”
“雖然你玉傑表哥上學的時候成績也很好，但也沒拿過全校第一，沒想到當全校第一的家長這麼爽啊。”
周時祺也不由得被她的興奮感染，笑道：“表哥那麼優秀，上的學校肯定比我的好。”
龔欣拍了他的手臂，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這話不是這麼說的。”
“孩子。”她說，“無論在哪個環境裡，能站在最高的那個位置，就是很優秀的。”
龔欣理了理他的衣領，溫聲說：“我知道，你可能覺得羅家與你從小生活的環境相差很大，你會覺得不自在，會惶恐，這些我都知道。”
“但千萬不要自卑，小祺，你就是一個很棒的孩子。”
周時祺緊抿著唇，心臟悶悶地跳動著。
龔欣心疼地看著他，連臉上僅有的那幾絲細紋都是溫和的。
“羅家和你同輩的孩子哪個不是錦衣玉食長大的？誰又敢說讓他們從小像你一樣長大，就一定能比你更優秀呢？”
“能力都是可以後天培養的，羅家的孩子從來不會比別人差。”
“但小祺，你的溫良悲憫卻是極難養成的。”
周時祺以前沒覺得自已選擇的路有多麼難得，但在她一句一句的誇獎和寬慰裡，他突然覺得好像受的一切苦都值了。
因為他在被肯定和認可。
他哽了下喉嚨，“謝謝舅媽。”
龔欣極為溫和地搖搖頭，“是我們要謝謝你。”
“謝謝你長得這麼好，才沒有讓我們更加愧對於你的母親。”
周時祺喉間一頓，不安和惶恐被悉數嚥下。
龔欣再度挽過他的手臂，“走吧，去開家長會。”
偶爾有秋風颳過，周時祺都覺得今天有點冷了，但龔欣走得優雅，頭髮絲都不帶晃的。
“舅媽，你冷嗎？”
龔欣淡淡一笑，“我不冷。”
周時祺是真疑惑，“真的嗎？要不我外套給你披一下吧。”
“哎呀，說了不冷。”龔欣理了下鬢髮，“披衣服多不好看呀，我打算當今天最漂亮的媽媽的。”
周時祺消停了，“……哦。”
兩人走到教室門口，許黎歌正巧趴在走廊欄杆上往下望。
周時祺走過去把她拉開，“別這樣趴著，容易摔下去。”
“哦。”許黎歌解釋，“我就是在看我爸爸到哪了。”
她抬眼看到了龔欣，又連忙打招呼，“舅媽好。”
“好好好。”龔欣笑眼彎彎，“那我和小祺先進去了。”
許黎歌乖乖點頭，周時祺幫她把拉鍊拉上，“等到了姑父趕緊回教室，外面冷。”
“放心啦。”
越來越多的家長到達，教室立馬就熱鬧了起來。
許黎歌百無聊賴地靠著欄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樓梯口。
終於在她決定下一秒還不來她就生氣了的時候，許書成抱著鮮花和蛋糕出現了。
許黎歌眼睛一亮，小跑著衝上去，“爸爸！”
“誒！”許書成抱住她，“我的乖女兒啊。”
“在學校怎麼樣？有沒有不適應？有好好吃飯嗎？壓力大不大？”
許黎歌抱著花，“我在學校過得挺好的，過的很開心！”
“那就好。”許書成摸摸她的頭，“要有什麼事要和爸爸說，錢還夠花嗎？”
“夠了夠了。”許黎歌昂著頭報喜，“我這次考了全校第三名！”
“喲！這麼厲害！”徐書城毫不吝嗇地誇獎她，“太棒了，考得越來越好了。”
“那你們開完家長會還要上課嗎？爸爸帶你出去玩怎麼樣？”
許黎歌無奈，“當然要上課啊。”
許書成和她商量，“那爸爸給你請假？”
“哎呀，爸爸，我不出去玩。”許黎歌拉著他進教室，“我們先進去吧，都快遲到了。”
旁邊龔欣已經坐好了，許書成坐過去的時候不免多看了她兩眼。
周時祺看見他們來了，招呼道：“姑父。”
龔欣也自然地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小祺的舅媽。”
無錯書吧舅媽，那就是他媽媽那邊的親戚。
許書成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我是黎歌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