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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明天見

確定關係後的一個星期,兩人都沒出過門——在家寫了一個星期的卷子。

安城三中雖只是個縣城高中,但好歹是這十里八鄉最好的一個高中,轉學分班也是有一定要求的。

當然,要求全國統一,開學就要準備考試。

兩人上一個月碰書的時間還真不多,但各自也不是什麼不知輕重的性子,該學的時候還是有分寸的。

“哥哥,你們實驗班到底要多少分啊?”

寫了一個星期的卷子,是個人都累,她趴在桌上,一副懨懨的樣子。

這話就是說笑了,周時祺放下筆,“放心,你肯定過的了。”

兩人小時候的成績就差不多,主要他們都是好強的性子,受不了自已比別人差。

這幾天一起做題,多多少少也對彼此的水平有了個大概瞭解。

不太能說得清誰一定比誰厲害,但各自都有各自絕對的優勢。

許黎歌累得不想動,不太高興地說:“我期末考試退了幾名,全校二十多名去了。”

周時祺照例摸摸她的頭,“已經很好了。”

她又問:“那哥哥你呢?”

周時祺摸摸鼻子,“全校第三。”

“這麼厲害!”許黎歌瞪大眼睛,撇了撇嘴,“我還沒考過全校前十呢。”

周時祺失笑,“三中怎麼可能和寧海一中比,你來三中,肯定就是全校前十了。”

“真的啊?”許黎歌笑了下,又說:“本來可以考好點的,主要是碰上了榮青賽,我就沒那麼多時間複習了。”

周時祺明顯頓了下,“榮青賽?是那個國家級數學競賽?”

“對啊,哥哥你參加了沒?”

“我、我沒參加。”周時祺重新撿起筆,一副要寫作業的樣子。

但墨跡暈開了也沒見他寫兩筆。

許黎歌沒注意,還在自顧自地說:“為什麼沒參加?哥哥你數學很好啊。”

周時祺沉默片刻,含糊了兩句,“太忙了,就沒顧得上。”

隨即在紙上刷刷寫起來。

許黎歌看他已經進入狀態了,就沒再打擾,便也自已寫題了。

不知過了多久,周時祺才停下了筆。

如果仔細看,他的草稿紙上不過是一些毫無關聯的公式演算法,他一個題都沒解出來。

周時祺無聲地深吸了好幾口氣,他現在心裡真的堵得慌。

其實他本來沒多在意,機會過了就是過了,雖然過程確實很憋屈,但他從放棄的那天起,就決定沒再多想。

他也一直沒有再去想。

但在此刻,他卻突然覺得沒法釋然了。

也許是像阿黎說的那樣,幸福終於來臨的時候人是想哭的,而在擁有幸福的時候想到委屈的事,那更像開閘的洪水,酸意都不知道怎麼收。

他不想在阿黎面前失態,蹭的一下站起身,快速說了聲:“我去上個廁所。”

然後轉身就出了門。

許黎歌低著頭,那一聲“哦”都還沒應完,櫃頂上嘩啦啦掉下來幾封信。

全砸在她頭上。

信很輕,倒是不疼。她抬頭往上面一看,上面還有一些信封邊角,放得很零散,被他剛剛一撞,就掉下來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手裡的信封,封面上工整的寫著“阿黎收”三個大字。

許黎歌一愣,翻過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全是一模一樣的“阿黎收”。

信封?她突然明白過來,這就是他之前說過的很多很多信?

許黎歌拿著信不知所措,要說不想看,那就顯得虛偽了。

她恨不得現在把手裡的,櫃頂上的信全部打包拿回家看。

但這不是她的,這點她很清楚,哪怕上面明明白白寫著“阿黎收”。

可如果要拿這些信去問周時祺,她又不敢保證他會是什麼反應。

她還是不想做這些影響他倆感情的事。

許黎歌一個一個地翻看,全都密封了,撕開肯定是能看出來的。

不知道也就算了,送到眼前來了,什麼都不看,她真的做不到。

不看點什麼她今晚都睡不著覺。

思量再三,她藏了一封夾在書裡,其他的原原本本放回了櫃子上。

剛踩著凳子放好,門口就傳來了腳步聲。

她手忙腳亂地坐回去,在門開的那一秒,埋著頭在紙上刷刷寫。

“阿黎。”周時祺已經調整好了,“剛剛有個朋友打電話來,問我去不去看荷花,你想去嗎?”

“啊?”許黎歌剛做虧心事,沒跟上狀態,“什麼荷花?”

“就是隔壁村一個新開的景點,有一片很大的荷花園,可以划船什麼的,你想去嗎?”

她胡亂點頭:“哦,可以啊。”

周時祺問:“那我們明早九點出發可以嗎?”

許黎歌還在想著那封信,連忙點頭,“可以,我沒問題。”

“阿黎。”周時祺走近,“你怎麼,看起來這麼糾結?”

許黎歌心裡咯噔一下。

周時祺揉了下她的頭,“是不是不想去看荷花?沒關係,不用遷就我的……”

“不是!”許黎歌曲線救國,一把抱住了他,“是、是剛剛外婆打電話來喊我回去吃晚飯了,但我想多和你待會。”

周時祺心都軟了,抱著她晃了晃,“沒事的,我們會有很多時間。”

許黎歌悶聲應了一句,心裡酸成一灘水。

“好了,那回家吧,別讓老師等急了。”

許黎歌現在心裡複雜的很,不想走,又怕他發現,畢竟他實在太瞭解自已了。

她沒辦法,還是抱著書和他道了別:“哥哥,明天見。”

“嗯,明天見。”

晚上。

許黎歌獨自坐在書桌旁,明亮的燈光打在桌上的信封上,她還是沒做好打算。

不是沒打算看,是看了之後,自已又該怎麼去面對。

窗外的月光逐漸變得清亮,她深吸一口氣,還是沿著邊緣小心地撕開了信封。

信封裡是兩張薄薄的紙,鋪滿了整齊的字行。

她緊著心跳,慢慢地看。

阿黎:

見信悅。

今天是高中開學,我坐在乾淨寬敞的教室裡,突然很想你。

哦,忘了說,我考上安城三中了,是之前檸桉姑姑上學的地方。

外婆就是在這裡當老師,我在這裡過得很好,希望你在寧海也過得好。

還有哦,我是我們初中考得最好的學生,學校還貼了橫幅在校門口。

但我還是希望他別貼,趙錫州老拿這事笑我。

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初中的學校,又吵又亂,還總是有很多人打架,他們沒有目標,沒有動力,每天都是在渾渾噩噩地找刺激。

幸好你沒在這裡。

畢業的時候有女生寫了封情書給我,我看完了,然後還給了她。

其實我覺得她寫得一般,還有錯別字。

如果我給你寫的話,一定會寫的很好。

過一個月就是國慶假期了,你會回來嗎?

你已經一年多沒回來過了,怎麼也不和我們說一聲,也不和外婆說嗎?她會很想你。

去年我家屋前的桂花樹花開的很好,外婆教我做了桂花茶。

今年我也會做,如果你今年寒假回來的話,就可以喝到了。

阿黎,老師說要選同桌了。

我總是會覺得很可惜。

夏天快過完了,你要回來了嗎?

許黎歌瀕死般長吸了口氣,信的內容也在這裡戛然而止。

落款時間是202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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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日,已過去了兩年。

許黎歌長久而靜默地坐在那裡,面前是平靜的月光。

新生的蝴蝶自她胸口飛出,奔向淋漓的月色。

過去三年裡的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已置身於一片無人的荒原,那裡荒蕪,殘缺,像是末日降臨的地方。

但現在,她突然知道了,原來在她置身荒野的時候,一直都有人在往那片荒土上澆水,施肥。

每天都會投下思念,送下祝福,等她回家。

封閉而決絕的壁壘早已經粉碎,融入荒土,開出新生的花。

那些詞句並不磅礴,只是平淡又認真地講著他的日常。

可就是能填補許黎歌殘骨橫生的那三年。

月色為她種下希望和征程。

周時祺是她真正歸家的執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