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怎麼會這樣?那個瘋子就該被抓起來!簡直是危害社會……”
劉姨一進病房,看到許黎歌坐在病床上心疼得很,嘴裡的話就沒停過。
許黎歌本來坐在病床上發呆,劉姨一嘮叨,她趕緊下床,“劉姨,我沒受傷。”
她在劉蘭芳面前轉了個圈,“你看,真的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劉蘭芳把飯端到小桌上,“我聽你爸爸說,那個小帥哥摔壞了腦子?”
“啊?是,他是為了護住我才摔的。”
她聲音越來越低,無論怎麼說,她還是會很後悔。
但劉姨可沒管她的少女心事,張口就問:“我聽說,摔傻啦?”
“沒有!”許黎歌立馬否認,“就是有些東西不記得了,過段時間就好了的。”
“哎,也是個苦命孩子。”剛感慨完,劉姨又爽朗地問:“他在哪個病房啊?我特意給你倆來送飯的。”
許黎歌為難地撓了下頭,“他剛睡下,我去看看他吧。”
“行,快去吧,等會菜都涼了。”
許黎歌駕輕熟路地來到他病房門口,輕輕推門進去,沒想到他早就醒了,坐在床上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周時祺看她回來,眼眶立馬就紅了,“你騙我!”
“我、我……”怎麼還沒說就要哭了?
“你不是說會陪我嗎?我剛睡著你就走了!”
冤枉啊!她也不想的。
但腦子實在是太亂了,她急需一個安靜的環境好好把所有事情想清楚,但看著周時祺的臉,她腦子只會更亂。
她試著安撫他,“沒有,我是去上廁所了。”
周時祺半信半疑地看著她,“真的嗎?”
“當然。”許黎歌連忙換了個話題,“你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好!”
周時祺愉快地答應了,暫時把她上了半個小時的廁所拋在了腦後。
兩人回了許黎歌的病房,劉姨已經把飯菜都擺好了。
“快來,快來。”
劉姨招呼兩人坐下,貼心地把飯菜都送了他們手裡。
“謝謝。”周時祺接過這個熱情大嬸的飯,有點不自然地坐在了許黎歌旁邊。
“小祺啊,你還記得我不?”
周時祺茫然地搖搖頭,將無措的眼神投向旁邊的許黎歌。
“沒事,沒事”,許黎歌靠他坐得近了點,“劉嬸是我們家做飯的阿姨,之前還給我們洗過草莓,你想起來了嗎?”
周時祺靜了兩秒,誠實道:“沒有。”
“哎呀,沒事”,劉嬸才不在乎這點事,“先吃飯吧,把身體養好了要緊。”
正吃著飯,病房門被人敲響。
“小黎,在嗎?”
是寧春生的聲音。
許黎歌連忙放下筷子,起身答道:“我在,寧姐姐。”
寧春生推門進來,看了一眼在場三人,微微一笑,“在吃飯呢。”
“寧姐姐,有什麼事嗎?”
寧春生朝她招了招手,“你出來一下,我有點事和你說。”
“哦,好的。”
許黎歌抬腳就準備走,結果還沒邁出腳就被人緊緊拉住了。
她一回頭,就對上他委屈巴巴的眼神,“你要去幹嘛?”
“我出去有點事,一下就回來了。”
周時祺又問:“一下是幾分鐘?”
許黎歌噎一下,回答他:“十分鐘,我十分鐘後一定回來。”
周時祺這才鬆了手,默默地又拿回筷子,“那你快一點。”
“……好。”
許黎歌靜靜看了他幾秒,才轉身出了病房。
“寧姐姐,找我有什麼事嗎?”
寧春生靠在走廊的牆壁上,蒼白的光線打在她的眉角,讓許黎歌莫名地覺得她有些脆弱。
“我剛收到訊息,說是要去鄰省交流學習幾天”,寧春生看向她,“我還是不放心,所以來跟你說幾句。”
“我上午說的那些話,可能還是語氣有些重,如果……”
“沒事,寧姐姐。”許黎歌打斷了她,“我知道你是想幫我,確實是我總在逃避。”
“我從來沒覺得你哪裡說得不好,這麼多醫生裡,你是最尊重我的。”
寧春生啞然,良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有你不再來找我的一天。”
許黎歌不高興了,“為什麼這麼說?我們不是朋友嗎?”
“好好好”,寧春生笑著討饒,“是我說錯話了。”
“寧姐姐,為什麼他失憶後性格都變了?”
既然寧姐姐要走了,她得抓緊時間趕緊問。
“這個,人的大腦是很複雜的,我也無法給你一個絕對的答案。”
靜了片刻,她又說:“但是記憶對一個人來說,就像是他立身處世的證據,如果忘記了,他的存在就會變成空中樓閣,很難有一個倚靠的地方。”
“失去記憶後會嚴重缺乏安全感,人的性格會有些改變是很正常的。”
許黎歌沒頭沒腦的來了句:“但是他記得我。”
“他記得你?”寧春生驚訝了一下,“這麼快?那很好啊,你可以引導他多回憶一下以前,恢復速度會更快。”
許黎歌遲疑:“那……現在的他是真實的他嗎?”
寧春生驀然一笑:“人本來就是多面的,你又怎麼知道失去記憶的他不是更真實的他呢?”
她揉了下許黎歌的頭,“別去想這些問題了,既然人家是為救你才受的傷,你這些天好好陪著他就行。”
許黎歌郝然,“我以為你不喜歡他。”
寧春生被氣笑,“無緣無故的我討厭他幹嘛?我本來只是擔心你,但現在……”
“現在怎麼了?”
“現在的話,隨你自已吧。”
許黎歌抬頭看她,“什麼意思?你不管我了?”
寧春生無奈笑了下,“沒有,我是說我不會再管你交什麼朋友,或者喜歡什麼人,這一切的事情,都由你自已決定。”
“為什麼?我無藥可救了?”
“小傻子。”寧春生氣急反笑,“我是覺得既然是要你自已去學著勇敢,那所有的選擇權也都應該給你。”
“你要學著自已去面對讓你為難的事情,不要總是逃避。”
寧春生彈了下她腦門,“知道了沒?”
“啊,痛!”許黎歌委屈地摸了下額頭,慢吞吞地說:“我知道了。”
寧春生安撫性的在她額頭摩挲了兩下,聲音很輕,像是勸慰,又像是祝福。
“如果你遇到了讓你想要勇敢的人,試一試也未嘗不可。”
許黎歌看向她,眼裡還是很困惑。
“但是要記住我說的話,無論什麼遊戲,都只會是勇敢者的戰場。”
“如果你是因為膽怯而戰敗,那就不要來找我哭。”
許黎歌想說“我才不會哭”,但看到寧春生鄭重的目光,只能硬巴巴地說聲“哦”。
“好了,去吃飯吧。”
無錯書吧“那,寧姐姐,再見。”
“嗯,再見。”
寧春生轉身離去,腳下的步履絲毫不亂,衣角帶起的風掠過許黎歌,也掠過她行經的每一個角落。
歷史上大把的詩文歌頌灑脫,大把的人追求灑脫,但中華歷史五千年,講起灑脫來,能說的人還是隻有那麼幾個。
但許黎歌覺得,寧姐姐是灑脫的,雖然她不知道她的灑脫裡到底藏著些什麼,但不妨礙寧春生傲慢又謙和地看待這世間。
傲慢是她對自已的肯定。
謙和是她對世人的同情。
這致使寧春生的灑脫裡又多了一份悲憫。
她正看著寧春生的背影想得出神,身後傳來一道清朗又委屈的聲音。
“你怎麼還不回來?已經九分鐘了。”
她頃刻間回頭,對上週時祺溼漉漉的眼睛。
他只探了個頭,小心翼翼又生動至極,那雙眼睛彷彿春天森林裡的湖水,只一眼,就能泛起無窮無盡的漣漪。
她找不到任何一個詞或者一句話,來形容現在她心臟受到的衝擊感。
“阿黎!”周時祺走出病房,他很生氣,“你能不能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就知道看著我發呆!”
“……”,許黎歌瞬間紅了臉,扶額懊悔,“……能不能不要拆穿啊。”
她的聲音很低,語速也很快,周時祺沒聽清,他走近,“你剛剛在說什麼啊?我沒聽見。”
就是不想說給你聽啊!
許黎歌深呼吸好幾口氣,才緩解她那顆快要抓狂的心。
“哥哥,我錯了。”許黎歌現在對怎麼安撫他還是有點經驗了,先服軟肯定沒錯,“你飯吃完了嗎?我們進去吃飯吧。”
周時祺一副很為難的模樣,“我不喜歡吃那個青菜,我不想吃飯了。”
“啊?”
以前的周時祺哪會說這種話,就算面前擺的都是他不喜歡的菜,他估計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完,還能誇一句味道不錯。
許黎歌還真不知道他討厭哪些菜,因為他從未說過,無論在哪吃飯,吃的什麼飯,只要問他,他都是回答“我吃什麼都可以”。
所以現在有點“任性”的周時祺,不僅讓許黎歌感到強烈的反差感,還有一種愉悅。
原來他也會這麼任性地表達自已的想法。
她知道,這樣的話只會在這段時間聽到,等他恢復了,他就又會是那個內斂剋制的周時祺了。
所以,他提的要求她都要答應,她想。
“那就不吃青菜了,我們只吃你喜歡的菜。”
周時祺瞬間又高興起來:“那我只吃紅燒排骨!”
“好,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哄好了周時祺,兩人又回去吃飯。
許黎歌說到做到,幾乎把所有的紅燒排骨都留給他吃,也絕不會勸他吃什麼青菜。
劉姨本來還打算說兩句,結果被許黎歌有理有據地堵了回去。
她長嘆一口氣,也不說什麼了。
誰讓這傻小子吃得這麼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