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的,他和她被擠在人群裡,雖然走的跌跌撞撞,但好在她沒放開抓著他衣袖的手,也就沒有走散。
慢慢走過嘈雜的人堆,人聲漸漸小了下來,走入安靜的小巷。
當然,安靜的不只是小巷,還有他們。
臨近下午,小巷很安靜,住在這兒的都是工人,現在都在工地上,也許在和水泥,也許在挖煤,也許在幹其他的。
他們都在為了家人而努力著。
許妄言又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他現在應該也在某個工地上,為了女兒的學費而扛起一袋幾十公斤重的水泥,一步一步,往前走吧。
那個時候,被冤枉殺人的他在想些什麼呢。
他是那麼倔強的一個人,雖然不認識幾個字,可自尊心和原則卻強的可怕。
一開始被冤枉的時候,他態度強硬,他不知道怎麼為自己辯解,嘴笨的只是一聲一聲的重複他沒有殺人這句話,可到了最後,因為她,他沒有再辯解過,無聲沉默著。
沉默,意味著變相的承認。
殺人償命,他當然被判了死刑。
只是在見她最後一面的時候,他眼眶通紅的看著她,很小聲的告訴了她一句話:
“女兒,爸爸沒有殺人。”
那麼倔,那麼要強的一個人,說完這句話就泣不成聲了。
如果她能再強大一點就好了,她那時候這樣想。
所以現在即使處境有多麼不堪,有多麼難,她也沒想過放棄讀書,放棄高考。
因為她知道,她的爸爸希望她能透過讀書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往後能過的輕鬆些。
為此,他甘願被判死刑。
所以她被冠上殺人犯女兒的稱號時很難過。
不是難過自己被嘲諷,被欺負,而是難過她的爸爸,那麼愛面子的人,死了還要背上殺人犯這個罪名。
“許妄言。”
身旁的聲音打斷她的回憶,她回過神來,已經走到家門口了。
沈烈彥看著她低垂著頭從包裡拿出鑰匙開啟門,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跟著她進屋後輕輕關上了門。
回來的路上,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周身的情緒變得很低迷。
“你坐下來,我給你的傷口消毒。”許妄言一邊拿出碘伏一邊說。
沈烈彥照做,看著她彎腰認真給他擦拭傷口。
“怎麼突然不開心了。”良久,他還是沒忍住,開口問她。
許妄言拿棉籤的手一頓。
“也許說出來會好過一點。”他輕聲開口,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眼睛。
“也沒什麼,”許妄言將手裡的棉籤丟進垃圾桶,拿出一支新的,“突然想到我爸了。”
她臉上雲淡風輕的,聲音也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可有的時候,面上越是平靜,心裡就越是驚濤駭浪。
沈烈彥看著她平靜的臉龐,心裡止不住的嘆氣。
也許連她自己也沒有發覺,她身上悲傷的味道有多重。
“好了。”許妄言直起身來,轉過身把東西放回原位。
她轉過身來,發現他還在看著自己。
他的眼神好複雜,她有些看不懂。
只是莫名其妙的,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過,她一愣,後知後覺的抬手往臉上摸了摸,一看,溼溼的,是淚。
“怎麼哭了。”沈烈彥站起身來,拿起紙巾輕輕擦了擦她的眼角。
許妄言呆呆的看著他,本來要止住的眼淚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她很想裝作若無其事,等他走了之後一個人呆一會兒的。
可是怎麼回事呢,看到他的眼神她就莫名其妙的掉眼淚了。
有時候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突如其來的情緒,悲傷就像纏在她身上打了死結的毛線,沒有實質的傷害,可感覺卻很窒息。
她一個人的時候,偶爾感覺絕望,內心的酸澀和悲傷就會充斥著全身,她不流淚,看起來好像平靜無波,可她都快要聞到屋子裡自己散發出來的悲傷的味道了。
“沈烈彥,你把窗子開啟一下。”她輕聲開口,語氣還是很平靜。
悲傷的味道好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