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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內。
注意到黃陽幾個女生站在最後一桌翻著那啞巴的書,班上的人紛紛停止話題,饒有興趣地看著幾人的動作。
感受到自己被注意到的黃陽忽然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變得神聖起來,她動作迅速地翻找著。
“什麼也沒有啊。”一個女生一邊說一邊就要走回座位。
眾人頓感無趣起來,視線逐漸移開。
“等一下,”黃陽拿起少女桌上的筆記本隨意翻了翻,忽的眼前一亮,“你們看這兒,有張便利貼。”
她將便利貼從本子上撕下來,隨後將筆記本仍回了桌上。
“是啥啊?念念唄黃陽,給同學們開開眼。”班上的人立刻來了興趣。
黃陽見自己暗戀的男生也一臉好奇的樣子,故意清了清嗓子,隨後照著紙條上的字唸了起來:
“謝謝你,擴折號,沈烈彥。”
眾人聽完,都頓了一秒,而後露出瞭然又鄙貴的神色。
估計又是那啞巴在學校外面勾搭的男生寫給她的。
真騷。
“果然是個陪床女,就是賤,只會勾搭男人!”一直沒說話的何晗在聽到紙條上的內容後立刻繃不住來了。
為什麼這賤貨能勾搭到這麼多男人?!她的表情幾近扭曲,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何晗臉上的扭曲逐漸變成了得意的笑。
反正那死啞巴的臉已經被她毀了,看她以後還能不能頂著這張爛臉勾搭到男人!
班上一片鬨笑吵鬧的聲音。
許妄言一進門,就看到一群人站在她的桌旁,其中一個女生正拿著一張紙,好像是她的便利貼。
她心頭一緊。
那是沈烈彥寫給她的。
少女抬腳,快步來到拿著紙條的黃陽面前。
“字還不錯,就是寫給的物件嘛,一言難盡。”黃陽邊看邊評價了句,隨後抬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喲,回來了啊。”她先是被嚇了跳,隨後很快反應過來,氣定神閒的開口,“想不到你勾搭的男的還不少啊。”
許妄言沒說話,只是伸手想將她手裡的東西拿回來。
“怎麼,想搶啊?”黃陽眼疾手快地將手往身後放去,語氣譏誚:“想要就跪下來給我們大夥兒磕個頭,我還能考慮考慮給你。”
少女聞言,抬頭看她,目光幽深。
“看著我幹嘛?不想跪啊?!”她一邊開口一邊將便利貼拿出在許妄言面前了晃,“不想跪就是不要了唄。”
班上的人聞言,都紛紛對著許妄言開口,嘲諷意味十足。
“你就跪吧,跪一下又不會死。”
“對啊對啊,這死啞巴在裝什麼啊。”
“裝清高唄,有些男的就喜歡這一款。”
“說的也是。”
.......
她就這樣靜靜地站著,周圍是這些人帶著滿滿惡意的聲音。
許妄言突然覺得四周人的臉都是抽象扭曲的,她開始聽不清他們的聲音了。
她看見面前那張不規則的臉抬手在她眼前將那張便利貼狠狠撕碎,周圍傳來一陣怪笑。
少年的聲音忽然在她腦海裡起———
“哭什麼,被欺負了就打回去。”
周圍的怪笑聲越來越大,幾乎要將她的耳膜震穿。
少女忽的抬手,用力往頭上敲去,隨後捂起耳朵聲嘶力竭地叫出聲來。
整棟教學樓的讀書聲紛紛停止,學生們都好奇地往高三(3)班望去。
高三(3)班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停止了笑聲,齊齊看著在急促呼吸著的少女。
這啞巴…原來不啞?!
許妄言控制著劇烈起伏的胸口,抬手,毫不猶豫地扇了面前依舊是不規則樣子的人。
“啪”的一聲響徹整個教室,聲音穿過每一個人的耳朵。
黃陽捂著自己被打的臉,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她。
這一巴掌打得結結實實,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班上的人都錯愕不已的看著她。
沈妄言呼吸急促的看著眼前的這群人。
他們靠著父母鋪出來的路一個一個過的順風順水,就覺得世界以他們為中心,他們可以隨意主宰別人的人生和生死。
他們虛偽又惡毒,一個個都想當上帝,一個個都想不勞而獲,他們就是看不慣比他們優秀的人,想盡一切辦法都要將她拉入地獄,用最噁心的話,最下流的手段侮辱她。
他們覺得自己天生就比別人高一等。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他們憑什麼這麼認為?!
“死啞巴,你敢打我?!”黃陽終於回過神來,惡狠狠的開口。
她揚起手,毫不猶豫的要給面前的少女一巴掌,卻被眼前的少女伸手攔在半空。
她掙扎著想要甩開手,卻怎麼也甩不脫。
“你......你他麼力氣怎麼這麼大?!”黃陽吃力的開口,眼神逐漸慌亂起來。
要是真的和她單打獨鬥,自己一定不是對手。
“方煙,過來幫我,別傻站著了!”
方煙幾個女生聞言,沒有再猶豫,上前拉住了許妄言的胳膊,將她推倒在地,黃陽隨後抬起手,迅速給了她一巴掌。
許妄言捂著自己的臉,看著周圍的人可笑的樣子,忽然輕笑了聲。
“喲,還笑得出來,這女的不是瘋了吧?”陳勝一邊說一邊表情誇張的看著許妄言,大有一種他被嚇到的感覺。
周遭人看著他搞笑的樣子,都不由鬨笑了起來。
“愚蠢,太愚蠢了。”許妄言越笑越大聲笑聲充滿了諷刺。
她現在的樣子就像是真的瘋了。
“搞笑,哈哈哈,搞笑,真搞笑。”
班上的人笑聲都漸漸停止,表情怪異的看著她。
這賤貨......不會是真瘋了吧?!
許妄言一邊笑,一邊看著周遭人的表情。
真是太好笑了,她居然會指望這些人能夠清醒。
這些人,這些一直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他們只相信自己想聽到的,想看到的事。
沒人會在意真相是什麼。
她拿起桌上的書包和書,蹲下身子,將地上被撕成幾大片的便利貼一張一張的拾起,繼而起身往教室門口走去。
周遭的人看著她一系列的動作,都沒反應過來。
“賤貨,你最好以後都別來學校,不然我一定會讓你過得比先前慘千倍萬倍!”何晗率先開口,對著已經走到教室門口的人語氣怨懟的說道。
許妄言聞言,腳步一頓,而後回頭看她,眸光微深。
“你最好祈禱你爸媽永遠都不會身敗名裂,你永遠都能靠著他們享受生活。”她說到這兒,又掃視了班上的每一個人,“你們也是。”
少女將話說完後,毫不猶豫的回頭走出教室。
臨近的班級都紛紛好奇的探出頭張望著,議論紛紛。
“這是3班那個許妄言啊,臉上是怎麼了?”一個女生開口。
“還能怎麼樣?3班那些人你還不知道什麼德行?”另一個女生答了句。
“噓,你小聲點,當心下一個就是你了。”那個女生一邊說一邊將頭縮排教室內。
“其實也說不一定,你說她怎麼會莫名其妙的被三班所有人都討厭,指不定是人品真有什麼問題呢!”周邊繼續有人討論著。
“哎,你小聲點。”見許妄言走到她們窗邊後步子微頓,那名女生扯了扯剛剛說那句話的人的袖子。
“我說的又沒錯,人品沒問題,怎麼可能會被那麼多人討厭。”那個被扯衣袖的女生渾不在意的開口。
許妄言聽著那女生的話,抱起書的手不自覺地用力著,卻並沒有停留。
語言原來是可以殺人的。
可是在她這裡,語言就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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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早讀,有老師值班,學生們很快安靜下來,只剩下高三(三)班的教室內依舊是一片交談喧鬧聲。
“那啞巴,哦不,那賤貨終於走了,以後再也沒人一直坐在那兒礙我的眼了。”何給一邊說一邊把玩著手裡的修眉刀,表情愜意。
“可惜了,以後得多無聊啊。”方煙略帶惆悵地說著。
“怕什麼,這學校看不順眼的人那麼多,也不差她一個。”她漫不經心地答了句。
今天早上發生的事都好像只是過眼雲煙,許妄言說了什麼,沒人記得,也沒人在意
學校四周都空蕩蕩的,只有少女一個人纖瘦的身影。
她忽而覺得,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又或者說,她被世界拋棄了。
許妄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爆發。
或許是她想再試一次不當個啞巴,或許是她要走了,又或者說,是那張紙條。
那張少年寫給她寫的紙條。
秋風徐徐地吹著,吹動她散在額前的縷縷碎髮。
這條林蔭小道一下子變得溫柔了起來,好像在慶祝著她的離開。
許望言似乎聽見了樹林吹動風聲,看見了落葉吸引地面,聞到了枯黃的木葉味道。
它們都仿若在告訴她,快走吧,不要回頭了。
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