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眉眼彎彎,他的唇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
她總是那麼容易滿足。
不管是那時候後山的石子游戲,那天夜晚的螢火蟲,街上的手鍊和頭繩,還是現在的一盒糖果。
她的不開心,都會因為這些被慢慢驅散。
哪怕只是一小會兒。
他有時候想,如果他一直一直為她做這些小事,她是不是就來不及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
可是事與願違。
她會離開這裡,他也會。
他一無所有,也沒什麼能力,而她有大好的前程,他不能那麼自私,這樣的自己只會連累她,束縛她,她會飛不起來。
所以在他離開之前,就好好保護她一回吧。
她不需要知道這些,這是他心甘情願的,就當是他謝謝她。
謝謝她的善良,她的堅強,她的微笑,她的出現,她的陪伴。
她的存在,治癒他。
“你吃飯了嗎?”少女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他回過神來,看見她笑意晏晏的眼睛。
糖果盒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收了起來,她抬手開始收起書本,細白的手腕上那串手鍊熠熠生輝。
是他送給她的那條。
“我買菜了,還沒炒,你進來坐著等會兒,我去做菜。”許妄言邊說邊把屋子門開啟示意他進來。
“你去看書,我來做。”沈烈彥阻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拿起她買的菜往洗菜的地方走去。
許妄言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他已經蹲起來開始洗菜了。
她盯著他清瘦的背影看了幾秒,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沈烈彥洗好菜,站了起來,抬著菜盆轉身,一轉頭就看見她還站在那裡,眼神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發現他看過來,又很快把視線移開。
他有些好笑的看著她:“還不去看書?”
聽到他有些無奈又溫和的聲音,許妄言似乎一下子接收到了訊號,轉身走到書桌前坐下,把收好的書本再次開啟,開始看了起來。
看她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沈烈彥又覺得好笑了幾分。
他走到做菜的地方,開始切起菜來。
許妄言聽著他切菜的聲音,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看向他。
以前都是她一個人,幹什麼都是,所以不管是熱鬧還是安靜都只有她一個人,她覺得沒什麼不一樣。
可是現在,她看著那個一直在忙碌的身影,忽然明白,熱鬧和安靜是不一樣的。
她其實不喜歡安靜。
可那麼多年了,沒有人陪她說話,她一直一個人,自言自語也不是她的強項,所以她習慣了閉口不言。
所以那些人才會叫她啞巴。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不是沈烈彥的出現,她也許不會那麼勇敢。
他其實沒那麼好,也不完美,甚至也是個普通人,沒有任何主角光環。
可她也一樣。
只是互相拯救的他們為彼此身上鍍了層淡淡的光。
“做好了,可以吃飯了 。”他的聲音清晰的傳入她的耳中,她回神,看著已經把桌子支好放菜的少年。
他微微低頭,額頭過長的碎髮自然的垂下,露出那雙溫潤又好看的眼睛。
“過來吃飯了。”他抬頭,碎髮又微微遮住他的眸子。
“好。”她輕輕應了聲,抬著板凳坐到桌前,拿起碗筷,夾了一筷子菜,在他略微緊張又帶著幾分期待的目光中吃下去。
“怎麼樣,不難吃吧?”他輕抿著唇,看著嚼著菜的她,神色有些肅穆。
“很好吃。”她將菜嚥了下去,輕笑著回他,“可以開飯店了。”
“誇張了你。”他聞言,眉眼放鬆下來,知道她在打趣自己,無奈開口。
“快吃飯吧,沈大廚。”看著他一直不動筷,她繼續笑著道,聲音染了幾分俏皮。
“好。”他回她,聲音溫吞又好聽。
“吃完飯我們去散散步,消消食怎麼樣?”吃到一半,她忽然開口。
“......”沈烈彥聞言,頓了幾秒,沒有立刻回覆。
“你是不是有事?那吃完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吧。”見他猶豫,她立刻開口,聲音不由自主帶了幾分失落。
“不,我沒事,可以和你一起散步。”聽見她要自己去,他還在猶豫的心也不再猶豫。
“嗯!”她立馬肉眼可見的開心了起來。
看她開心,他也不由自主的開心起來。
吃完飯,他又把碗刷了,隨後和她一起往巷子外走。
現在已經是秋末,臨近傍晚,天色帶了幾分暗。
少年穿了件寬鬆的黑色連帽衛衣,似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他變得不真實又虛幻起來。
許妄言看著走在自己前面一點的人,腦中不由自主冒出這樣的想法。
她有時候總是懷疑,他是不是她幻想出來的人,她的生活實在太苦了,所以自私的為自己幻想出來了這樣一個陪伴。
她想知道,真正的甜是什麼滋味。
可他的一言一行,他懷中溫暖的感覺,他眸中偶爾透出的複雜情緒,都在告訴她,他是那麼生動,他真實存在著。
但是他們好像,真的無法同行了。
他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誰都不能自私的叫對方停下腳步。
可是她真的好生捨不得。
她默默的想著,完全沒注意到他停下腳步,正轉頭看著她。
“發什麼呆?”見她還要往前走,他拽住她的衣袖,生生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哦,”她回過神來,一臉恍惚的看著他,“沒事,想到有一個數學題的另一種解法了。”她隨口胡謅了句。
“那回去吧,外面天暗了,有點冷。”他上前,擋住她還要往前走的步子,也擋住她的視線。
才走到巷子口,還沒走超過十分鐘呢,而且雖然天色有些暗了,也只是沒有白天那麼亮了而已。
想到這兒,她有些納悶的看著他:“你是有什麼事嗎?”
“沒事。”見她疑惑,眼睛也不停往巷子外看,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完全擋住她的視線。
“是這裡吧?”一道有些流裡流氣的聲音在巷子外響起。
“劉哥,是這裡,何姐說的,這巷子旁邊有一棵桂花樹。”另一道聲音忙不迭回答道。
“走,進去。”
隨著那道流裡流氣的聲音一聲令下,幾道腳步聲不快不慢的往沈烈彥和許妄言這走來。
不知怎麼的,許妄言忽然發現沈烈彥的神情變得不太好。
那幾人隔著幾分距離,她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麼,只聽到桂花樹這幾個字。
她正想開口,就被面前的人一把擁入懷中,力道之大,似乎要把她揉進骨髓。
一瞬間,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上一秒要說的話還吞在喉間,可她張了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了,要說什麼話也已經全然忘記。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他胸腔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還有鼻尖纏繞著的,屬於他的味道,乾乾淨淨的。
“別動。”他開口,聲音壓的低低的,有些沙沙啞啞,“讓我抱一會兒,我有點冷。”
本來打算掙開他懷抱的她聞言動作一頓,隨後就這麼安靜的靠著他,任由他抱著。
那群人走進巷子,一眼就看到了擁抱在一起的二人。
為首的劉哥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露出玩味的笑,他身後的幾人也吹了幾聲口哨,眼神帶著幾分戲謔。
大傍晚的,找個人還能看見偷偷摸摸的小情侶,真是倒黴。
從有人進來的那一刻開始,許妄言原本不動的身體就開始用力起來,想要離開沈烈彥的懷抱,可是他反而更加用力起來,她怎麼也掙不脫。
幾人走得越來越近,許妄言乾脆放棄掙扎。
沈烈彥高大的身體將她包了個嚴實,劉哥幾人只能看見沈烈彥的臉。
他打量了幾眼沈烈彥,隨後走了過去。
見劉哥走了,那幾個人也跟著走了,邊走還不忘再吹幾聲口哨。
直到幾人走遠,沈烈彥才慢慢放開她。
“抱歉,我太冷了,沒有弄疼你吧?”他有些尷尬又侷促的看著臉色泛紅的她。
他力道太大了,差點讓她窒息。
“沒事。”她一時間也回不過神來,只是乾巴巴的回道。
“那我們接著散步吧。”他溫聲開口,拉著她的袖子就往外走。
“你不冷了?不是要回去麼?”她逐漸反應過來,開口問他。
他有些奇怪。
剛剛叫她回去,現在又叫她繼續。
“不冷了,我們繼續散步吧,”他聲音逐漸從容起來,“我忽然想起來一個地方,這個時間去正好。”
他說完,不等她回答就直接拉起她的袖子往外走。
許妄言本來就不想這麼快回去,也沒掙扎,就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一路上只有二人的腳步聲,他們誰也沒有開口。
可是恰恰是這樣的氛圍,是她感覺最自在的。
大概走了半個鐘頭,沿路上的楓樹越來越多,許妄言抬頭望著滿樹的紅色楓葉,心裡不由震撼起來。
她很久很久沒有看到楓葉了。
這條路她從來沒有走過,如果不是他,或許,她永遠不會走到這兒。
有一天從這路過,就想著帶她來看看。
盡頭是一大片楓樹林,他走到一棵楓樹下停了下來,轉頭看著還抬頭看著楓葉的她。
他其實壓根沒覺得這樹林有多好看,在他眼裡就是一片黑灰而已。
可是肖蘊卻一直說這片楓林很好看,很震撼,還說任何一個女孩子看到都會覺得很好看的。
聽她這麼說,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她。
他猜她肯定沒來過這裡。
想著她很快就要高考了,再等等吧。
可是現在,陰差陽錯的,倒是正好帶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