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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遺世睡蓮夢

沅素和逄緣成親當夜,沅芫夢入一個陌生的地方——

一夜安眠,朝陽入房。

沅芫懶懶地翻了個身,又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這個床,好舒服呀。”

沅芫心想。

這時,她突然發現,自已的床竟然還有雕欄玉砌的床棚。

“我的床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沅芫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起身、穿鞋。

她驚訝地發現,這不是她的鞋子。

眼前的這雙鞋子是綢緞面料,做工繁複,刺繡的蓮花栩栩如生。

穿是不穿?她猶豫了一會兒。

她試了一下發現,那雙鞋子竟然出奇地貼合自已的腳。

她仔細打量著腳上的鞋子,越看越是喜歡。

她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床頭還有一個木箱,連木箱都打磨得很光滑,外壁還有雕刻,雕刻的一片蓮池。

她緩緩走了過去,開啟木箱,結果看見木箱裡面竟然裝著兩套婚服,男女各一套。

“素兒和緣兒的婚服怎麼都放這裡了?”

沅芫心想。

她拿起衣服細細一看,發現那並不是逄緣和沅素的婚服。

“我這是闖入了哪裡?莫非是官家的內室?”

沅芫意識到不對,便匆匆忙忙地脫下了腳上的精繡蓮花鞋。

當她慌慌張張地赤著腳跑出房間時,兩個侍婢微笑著迎面走來。

她們不約而同地開始整理沅芫的衣衫,動作看上去十分的嫻熟。

沅芫被嚇到了,趕緊退到一邊。

兩個侍婢見沅芫被嚇到,趕緊後退三步,低著頭,輕聲問道:“夫人,是不喜歡我們了嗎?”

“不!”

沅芫脫口而出了一個“不”,她被這一切搞糊塗了,於是低頭看了看自已,結果發現自已竟然穿著錦衣華服。

“夫人是不是做了什麼夢?”

“夢?!難道,我的一世流離,只不過是一場夢。那素兒……不,這才是夢,這才是夢!”

想到了沅素,沅芫寧願選擇,那不是夢。

“夫人?”

沅芫沒有應,只是狠狠地掐了掐自已的胳膊。

生疼。

“不是夢。”沅芫慌了,便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夫人可又是迷糊了,這裡是初芳殿呀。”

一個侍婢微笑著說。

“初芳殿?這名字聽上去怎麼這麼像是在王宮裡。”

“夫人,這就是王宮,這裡是你的初芳殿。”

另一個侍俾指了指大門上的牌匾,說道。

沅芫看著牌匾,發現很是眼熟。

“難道是夢裡來過?這三個字我竟認得!”

沅芫說完,舒心地笑了。

她轉身時,兩個侍婢已經消失無蹤。

沅芫一邊疑惑著,一邊緩緩地往外走去,結果看到了一個男子站在前面的不遠處,背對著自已。

“這背影如此眼熟。”

沅芫緊緊地盯著男子。

此時男子轉身,定睛一看竟是逄滂!

沅芫震驚了。

“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沅芫激動不已,“即便是夢,又如何!”

沅芫飛快地跑向逄滂,想要擁抱他。

就在相擁的一瞬間,另一個女子突然從沅芫的身後出現,直接穿過了沅芫的身體,搶先抱住了逄滂。

沅芫無比詫異,這才發現自已的身體正如一團空氣,虛無縹緲。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逄滂和那個女子相擁。

那女子說話了:“如今你是晉文公了,倒變得冷淡了。”

逄滂淡淡地說:“是晉文公,更是姬重耳,是你的夫君。”

沅芫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逄滂,陷入了迷茫。

“晉文公?姬重耳?你竟是一國之主?可你明明是我的逄滂啊。我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沅芫百思不得其解,傷心地跑開了。

路過一個小亭子時,沅芫又看見了逄鈺。

“你是,鈺兒?”

沅芫小心翼翼地問。

逄鈺驚訝:“沅姐姐,你會說話啦?”

沅芫點頭

“太好了,終於有一處對的了。”沅芫喘著氣,自言自語道。

逄鈺朝著沅芫走了過來,牽起了沅芫的手,道:“沅姐姐這是去哪兒了,這麼累。快隨我坐會兒。”

“我,我看見……”沅芫欲言又止。

“看見什麼了?是哥哥嗎?”逄鈺問。

沅芫驚訝地看著逄鈺,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情況?”

逄鈺道:“沅姐姐何故如此驚慌?”

沅芫哀怨地說:“我知道這是夢,我以為我和他重逢了,可是他又突然不是他了。”

逄鈺淡然一笑,問道:“那麼你究竟是我的沅姐姐還是季隗夫人呢?”

“季隗夫人?我是沅芫呀!”

沅芫說完,看了看自已衣衫和鞋子,然後跑到池塘邊,照了照水。

她上下打量著水中的自已,打量著那一身衣著,那分明是一國夫人的面貌。

“錯了,都錯了!”沅芫心中亂成一團。

她跑回亭子,拉著逄鈺就要離開。

“沅姐姐你要去哪兒?”逄鈺掙脫開來。

“我是沅芫,我要回乾安,回逄宅啊。”沅芫有些著急。

逄鈺安慰道:“沅姐姐不必這般慌亂。如果你是季隗,那麼他就是重耳。如果你是沅姐姐,他就是我哥哥,是你的逄滂。總之,不論你是誰,你就是你,他就是他。只要沒迷失,又何懼表象。”

沅芫聽完逄鈺一席話,呆呆地坐在亭子裡,若有所思。

“沅姐姐好好休息吧,鈺兒先回去了。”

逄鈺說完便離開了。

“我是沅芫,你是逄滂。我不要什麼夫人,不要什麼一國之君。”

沅芫自言自語著,漸漸地,周圍的一切開始旋轉,直到模糊不清。

再看清的時候發現身處之地已不是王宮,而是黑水泉邊。

泉邊坐著一個人,又是逄滂。

沅芫輕輕走了過去,深情地看著他,問道:“現在總是你了吧?”

逄滂微笑道:“亦是姬重耳。”

沅芫很失落,低下頭,道:“好吧,你終究選擇了姬重耳,選擇了晉文公,你不是你。”

逄滂走到沅芫面前,注視著沅芫,道:“我現在還不是晉文公,我是姬重耳,是樵夫姬重耳。我在這裡等你,是為了許你一世愛戀。”

“你是姬重耳,你愛的是季隗對吧,可我是沅芫。”沅芫很憂傷地說。

“你是季隗,你是沅芫,你是你。不論你是誰,你是我的愛人。”

逄滂說著,用手撫摸了一下沅芫的眉心,繼續道,“你看,你眉心的印記還在。”

“眉心印記?”

沅芫不解。

“嗯,蓮花。”

沅芫很迷惑,她照了照水,結果發現眉心真的有一瓣蓮花的印記。

“所以,我既是沅芫,也是季隗?”

逄滂點頭。

沅芫落淚。

“雖然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我是我,你也是你,這就夠了。”沅芫終於明白,所愛之人,不論何方,他一直都在,即便沉淪百世,互相銘記便是永恆。

解開心結後的沅芫終於在黑水泉邊與逄滂相守了,時輪不轉,日夜不分,每一刻都是相守,每一刻都是永恆。

他們一起逛月老廟,一起採蓮蓬,婦唱夫隨。

本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了,可是,這世間有人,有很多人,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從未安定的時局,動盪搖曳,戰火四起,民不聊生。他們避世廝守了,可有人卻妻離子散、流離失所。

逄滂不開心。

沅芫看著逄滂唉聲嘆氣,愧疚不已。

“你去吧。我願是季隗,那個一生等待的季隗。你做晉文公去吧,為了天下蒼生。”

沅芫跟逄滂告別,祈願世事安穩。

逄滂離開後,沅芫對著泉水發呆,又是一陣天旋地轉,沅芫從亭子的長凳上摔了下來。

“我剛剛是睡著了嗎?”

沅芫正疑惑著,劉長意忽然出現。

“你也在這裡?”

沅芫驚問道。

“賈佗大人,先軫大人找你。”

劉長意正準備說什麼,忽然來了一個人把他叫走了。

“賈佗大人?”

沅芫看著劉長意,想起了逄滂的話——“你是季隗,你是沅芫,你是你。不論你是誰,你是我的愛人。”

沅芫自嘲道:“不論你是賈佗還是劉生,你就是你。這麼簡單的問題,我竟這般糾結。”

沅芫走出亭子,漫無目的地走著。

一群隨從迎面過來,徑直穿過她的身體走了過去。

“難道此處的我真的是一團空氣嗎?”

沅芫正疑惑中,逄滂走了過來。

沅芫這才發現,這正是剛剛逄滂與別人擁抱的地方。

逄滂站在沅芫面前,對著空氣發呆,好像是看到了沅芫。

“對不起,害你傷心了。”逄滂溫柔地說。

沅芫以為逄滂是在跟自已說話,心中歡喜,再次撲了上去。

結果,舊景再現,又是那個女子,又是他們相擁的場景。

沅芫迷惑之餘還有傷心。便再次跑開。

鬼使神差般,她又到了那個亭子,又遇見了逄鈺。

沅芫感覺有點累,不想說話。

逄鈺又拉著她坐了下來。

沒等沅芫開口,逄鈺問道:“沅姐姐這是去哪兒了,這麼累。快隨我坐會兒。”

逄鈺的這一句話,讓沅芫瞬間汗毛直立。

這句話不是之前說過!一字不差,連神情都一樣。

“我這是入了夢魘!”

沅芫明白了。

“看見什麼了,是哥哥嗎?”

“沅姐姐何故如此驚慌?”

“那麼你究竟是我的沅姐姐還是季隗夫人呢?”

……

即便沅芫不接話,逄鈺還是會時不時地說起來,分明是在重複之前的話。

“不管是現實還是夢或是夢魘,我始終無法與你長伴!我該怎麼醒來?”

沅芫仰天長嘆。

正此時,眼前的亭子開始模糊。

“下一個地方該是黑水泉了吧。”沅芫自嘲道,“我是逃不出這魘了。”

果不其然,伴隨這一陣眩暈,沅芫果真到了黑水泉邊。

逄滂還在那裡等著她。

這一次,她沒有過去,而是悄悄離開了。

天色瞬間暗了下來,轉瞬便是皓月當空。

抑鬱難解的沅芫折返,看見逄滂還在那裡。

沅芫衝了上去,但是她不是要去擁抱逄滂,而是投河自盡。

泉水從四周環繞過來,沅芫感到窒息。

“這裡死去,就該醒了吧。”

沅芫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被窒息感吞噬的沅芫,開始痛苦地掙扎。她能感覺到自已正漸漸失去力氣。就這樣,經歷了二十五秒的時間,沅芫變得恍惚。她看見自已身處一處長長廊,長廊的兩側是雪白的圍牆,長廊的盡頭是一道門。

沅芫驚愕失色地走到長廊盡頭,小心翼翼地推門。

那一瞬間,她還沒來得及看清門外的景象,便驚醒過來。

醒來後的沅芫,突覺了無掛礙,遂留信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