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素和逄緣成親當夜,沅芫夢入一個陌生的地方——
一夜安眠,朝陽入房。
沅芫懶懶地翻了個身,又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這個床,好舒服呀。”
沅芫心想。
這時,她突然發現,自已的床竟然還有雕欄玉砌的床棚。
“我的床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沅芫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起身、穿鞋。
她驚訝地發現,這不是她的鞋子。
眼前的這雙鞋子是綢緞面料,做工繁複,刺繡的蓮花栩栩如生。
穿是不穿?她猶豫了一會兒。
她試了一下發現,那雙鞋子竟然出奇地貼合自已的腳。
她仔細打量著腳上的鞋子,越看越是喜歡。
她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床頭還有一個木箱,連木箱都打磨得很光滑,外壁還有雕刻,雕刻的一片蓮池。
她緩緩走了過去,開啟木箱,結果看見木箱裡面竟然裝著兩套婚服,男女各一套。
“素兒和緣兒的婚服怎麼都放這裡了?”
沅芫心想。
她拿起衣服細細一看,發現那並不是逄緣和沅素的婚服。
“我這是闖入了哪裡?莫非是官家的內室?”
沅芫意識到不對,便匆匆忙忙地脫下了腳上的精繡蓮花鞋。
當她慌慌張張地赤著腳跑出房間時,兩個侍婢微笑著迎面走來。
她們不約而同地開始整理沅芫的衣衫,動作看上去十分的嫻熟。
沅芫被嚇到了,趕緊退到一邊。
兩個侍婢見沅芫被嚇到,趕緊後退三步,低著頭,輕聲問道:“夫人,是不喜歡我們了嗎?”
“不!”
沅芫脫口而出了一個“不”,她被這一切搞糊塗了,於是低頭看了看自已,結果發現自已竟然穿著錦衣華服。
“夫人是不是做了什麼夢?”
“夢?!難道,我的一世流離,只不過是一場夢。那素兒……不,這才是夢,這才是夢!”
想到了沅素,沅芫寧願選擇,那不是夢。
“夫人?”
沅芫沒有應,只是狠狠地掐了掐自已的胳膊。
生疼。
“不是夢。”沅芫慌了,便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夫人可又是迷糊了,這裡是初芳殿呀。”
一個侍婢微笑著說。
“初芳殿?這名字聽上去怎麼這麼像是在王宮裡。”
“夫人,這就是王宮,這裡是你的初芳殿。”
另一個侍俾指了指大門上的牌匾,說道。
沅芫看著牌匾,發現很是眼熟。
“難道是夢裡來過?這三個字我竟認得!”
沅芫說完,舒心地笑了。
她轉身時,兩個侍婢已經消失無蹤。
沅芫一邊疑惑著,一邊緩緩地往外走去,結果看到了一個男子站在前面的不遠處,背對著自已。
“這背影如此眼熟。”
沅芫緊緊地盯著男子。
此時男子轉身,定睛一看竟是逄滂!
沅芫震驚了。
“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沅芫激動不已,“即便是夢,又如何!”
沅芫飛快地跑向逄滂,想要擁抱他。
就在相擁的一瞬間,另一個女子突然從沅芫的身後出現,直接穿過了沅芫的身體,搶先抱住了逄滂。
沅芫無比詫異,這才發現自已的身體正如一團空氣,虛無縹緲。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逄滂和那個女子相擁。
那女子說話了:“如今你是晉文公了,倒變得冷淡了。”
逄滂淡淡地說:“是晉文公,更是姬重耳,是你的夫君。”
沅芫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逄滂,陷入了迷茫。
“晉文公?姬重耳?你竟是一國之主?可你明明是我的逄滂啊。我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沅芫百思不得其解,傷心地跑開了。
路過一個小亭子時,沅芫又看見了逄鈺。
“你是,鈺兒?”
沅芫小心翼翼地問。
逄鈺驚訝:“沅姐姐,你會說話啦?”
沅芫點頭
“太好了,終於有一處對的了。”沅芫喘著氣,自言自語道。
逄鈺朝著沅芫走了過來,牽起了沅芫的手,道:“沅姐姐這是去哪兒了,這麼累。快隨我坐會兒。”
“我,我看見……”沅芫欲言又止。
“看見什麼了?是哥哥嗎?”逄鈺問。
沅芫驚訝地看著逄鈺,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情況?”
逄鈺道:“沅姐姐何故如此驚慌?”
沅芫哀怨地說:“我知道這是夢,我以為我和他重逢了,可是他又突然不是他了。”
逄鈺淡然一笑,問道:“那麼你究竟是我的沅姐姐還是季隗夫人呢?”
“季隗夫人?我是沅芫呀!”
沅芫說完,看了看自已衣衫和鞋子,然後跑到池塘邊,照了照水。
她上下打量著水中的自已,打量著那一身衣著,那分明是一國夫人的面貌。
“錯了,都錯了!”沅芫心中亂成一團。
她跑回亭子,拉著逄鈺就要離開。
“沅姐姐你要去哪兒?”逄鈺掙脫開來。
“我是沅芫,我要回乾安,回逄宅啊。”沅芫有些著急。
逄鈺安慰道:“沅姐姐不必這般慌亂。如果你是季隗,那麼他就是重耳。如果你是沅姐姐,他就是我哥哥,是你的逄滂。總之,不論你是誰,你就是你,他就是他。只要沒迷失,又何懼表象。”
沅芫聽完逄鈺一席話,呆呆地坐在亭子裡,若有所思。
“沅姐姐好好休息吧,鈺兒先回去了。”
逄鈺說完便離開了。
“我是沅芫,你是逄滂。我不要什麼夫人,不要什麼一國之君。”
沅芫自言自語著,漸漸地,周圍的一切開始旋轉,直到模糊不清。
再看清的時候發現身處之地已不是王宮,而是黑水泉邊。
泉邊坐著一個人,又是逄滂。
沅芫輕輕走了過去,深情地看著他,問道:“現在總是你了吧?”
逄滂微笑道:“亦是姬重耳。”
沅芫很失落,低下頭,道:“好吧,你終究選擇了姬重耳,選擇了晉文公,你不是你。”
逄滂走到沅芫面前,注視著沅芫,道:“我現在還不是晉文公,我是姬重耳,是樵夫姬重耳。我在這裡等你,是為了許你一世愛戀。”
“你是姬重耳,你愛的是季隗對吧,可我是沅芫。”沅芫很憂傷地說。
“你是季隗,你是沅芫,你是你。不論你是誰,你是我的愛人。”
逄滂說著,用手撫摸了一下沅芫的眉心,繼續道,“你看,你眉心的印記還在。”
“眉心印記?”
沅芫不解。
“嗯,蓮花。”
沅芫很迷惑,她照了照水,結果發現眉心真的有一瓣蓮花的印記。
“所以,我既是沅芫,也是季隗?”
逄滂點頭。
沅芫落淚。
“雖然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我是我,你也是你,這就夠了。”沅芫終於明白,所愛之人,不論何方,他一直都在,即便沉淪百世,互相銘記便是永恆。
解開心結後的沅芫終於在黑水泉邊與逄滂相守了,時輪不轉,日夜不分,每一刻都是相守,每一刻都是永恆。
他們一起逛月老廟,一起採蓮蓬,婦唱夫隨。
本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了,可是,這世間有人,有很多人,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從未安定的時局,動盪搖曳,戰火四起,民不聊生。他們避世廝守了,可有人卻妻離子散、流離失所。
逄滂不開心。
沅芫看著逄滂唉聲嘆氣,愧疚不已。
“你去吧。我願是季隗,那個一生等待的季隗。你做晉文公去吧,為了天下蒼生。”
沅芫跟逄滂告別,祈願世事安穩。
逄滂離開後,沅芫對著泉水發呆,又是一陣天旋地轉,沅芫從亭子的長凳上摔了下來。
“我剛剛是睡著了嗎?”
沅芫正疑惑著,劉長意忽然出現。
“你也在這裡?”
沅芫驚問道。
“賈佗大人,先軫大人找你。”
劉長意正準備說什麼,忽然來了一個人把他叫走了。
“賈佗大人?”
沅芫看著劉長意,想起了逄滂的話——“你是季隗,你是沅芫,你是你。不論你是誰,你是我的愛人。”
沅芫自嘲道:“不論你是賈佗還是劉生,你就是你。這麼簡單的問題,我竟這般糾結。”
沅芫走出亭子,漫無目的地走著。
一群隨從迎面過來,徑直穿過她的身體走了過去。
“難道此處的我真的是一團空氣嗎?”
沅芫正疑惑中,逄滂走了過來。
沅芫這才發現,這正是剛剛逄滂與別人擁抱的地方。
逄滂站在沅芫面前,對著空氣發呆,好像是看到了沅芫。
“對不起,害你傷心了。”逄滂溫柔地說。
沅芫以為逄滂是在跟自已說話,心中歡喜,再次撲了上去。
結果,舊景再現,又是那個女子,又是他們相擁的場景。
沅芫迷惑之餘還有傷心。便再次跑開。
鬼使神差般,她又到了那個亭子,又遇見了逄鈺。
沅芫感覺有點累,不想說話。
逄鈺又拉著她坐了下來。
沒等沅芫開口,逄鈺問道:“沅姐姐這是去哪兒了,這麼累。快隨我坐會兒。”
逄鈺的這一句話,讓沅芫瞬間汗毛直立。
這句話不是之前說過!一字不差,連神情都一樣。
“我這是入了夢魘!”
沅芫明白了。
“看見什麼了,是哥哥嗎?”
“沅姐姐何故如此驚慌?”
“那麼你究竟是我的沅姐姐還是季隗夫人呢?”
……
即便沅芫不接話,逄鈺還是會時不時地說起來,分明是在重複之前的話。
“不管是現實還是夢或是夢魘,我始終無法與你長伴!我該怎麼醒來?”
沅芫仰天長嘆。
正此時,眼前的亭子開始模糊。
“下一個地方該是黑水泉了吧。”沅芫自嘲道,“我是逃不出這魘了。”
果不其然,伴隨這一陣眩暈,沅芫果真到了黑水泉邊。
逄滂還在那裡等著她。
這一次,她沒有過去,而是悄悄離開了。
天色瞬間暗了下來,轉瞬便是皓月當空。
抑鬱難解的沅芫折返,看見逄滂還在那裡。
沅芫衝了上去,但是她不是要去擁抱逄滂,而是投河自盡。
泉水從四周環繞過來,沅芫感到窒息。
“這裡死去,就該醒了吧。”
沅芫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被窒息感吞噬的沅芫,開始痛苦地掙扎。她能感覺到自已正漸漸失去力氣。就這樣,經歷了二十五秒的時間,沅芫變得恍惚。她看見自已身處一處長長廊,長廊的兩側是雪白的圍牆,長廊的盡頭是一道門。
沅芫驚愕失色地走到長廊盡頭,小心翼翼地推門。
那一瞬間,她還沒來得及看清門外的景象,便驚醒過來。
醒來後的沅芫,突覺了無掛礙,遂留信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