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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遠客至,誰是卿平

你修煉,我備藥。

你冒犯鳥獸,我穀食伺候。

你喜提滂沱,我治以藥浴。

你傷一片草木,我種一地新植。

……

日子本該一直這般,簡單卻很肆意。

如此,不知不覺中,山中已過數月,我和九離終於敞開了心扉,許諾一世相隨。

一天,日暮西山如舊,我修煉疲累,便坐了下來,我抬頭看了看起林覓草居的嫋嫋晚炊,突然就覺得餓了。

於是我收拾了一下,準備回屋。

每次起身的剎那,總好似時光回溯,只因為,這樣已成慣性。

本以為一如往常,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起林覓草居,然後吃飯、洗碗。

誰知沒走多遠,一個陌生的身影闖入了我的視線。

看打扮像是一個江湖之士,可他卻不是衝我而來。

因為他徑直走向了起林覓草居。

我自覺來者不善,便一道請雷咒劈了過去,那闖入者反應倒是敏捷,竟給閃了過去。

“你是誰?!”那闖入者疾言厲色地問道。

“你又是誰?”

我們就這麼一言不合地打了起來。

九離或許是聽見了打鬥聲,舉著鏟子就衝了出來。

我以為他會心疼我,幫我。

沒想到他居然木頭一樣呆立在那兒。

“九離,你先回去。”

我朝九離喊道。

“別打別打,自己人!”九離朝我們喊著。

自己人?

聽見九離勸架,我們便停了下來。

“九離,他是誰?”

我問。

九離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那闖入者竟縱身躍到了九離面前。

他拉起九離的手,就往山外跑。

“你放開他!”我在後面怒吼著。

“卿平,你放手。”

九離掙扎著。

卿平?

又是一個耳熟的名字,只可惜,我依舊記不起。

“那是個妖女,我們得趕緊離開!”

卿平氣喘吁吁地說。

九離一把推開了卿平,急忙解釋道:“她不是妖女,是我未婚妻,是紅衣呀!”

“紅衣?!”

卿平愣了一下,然後一臉疑惑地看向我。

他那個表情,讓我也愣了。

“你認識我?”

“不,不可能……”

卿平自言自語著。

我還以為他說的不,是說不認識我。

看著卿平再次牽起了九離的手,跑開了。

我便確定他不認識我,也確定他在搶我的九離。

於是我瞄準了時機,繪了一道請雷符,扔了過去……

沒想到,卿平居然條件反射地擋在九離身前。

他剛想說什麼,還沒來得及張口就倒了下去。

“卿平!卿平!”九離大喊著,看上去很著急。

”九離。“

我喊了聲,但九離沒有聽見。

他蹲在卿平身邊,眉頭緊鎖地尋找卿平的心跳,極力思考著救治卿平的方法。

我小跑著過去,催促道:“快離遠點,別傷了自己。”

九離沒有理會,抑或是沒辦法分心。

我很是疑惑,便過去牽他的手。

可他卻鬆開了我的手。

“讓開!”九離焦躁不安地回應著。

我被九離的反應嚇到了,也傷心了,我站在那裡,像一塊石頭,緊緊地盯著他,想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就這樣,我眼睜睜看著九離實實地趴在了卿平身上,心口相對。

我想阻止,但忍住了。

我開始吃醋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居然為了另一個男人而吼了自己。

“中了天雷,該是傷不到你了,有什麼好擔心的。”我自言自語著,氣鼓鼓地走開了。

回到起林覓草居,飯菜尚有餘溫。

我看了一眼那美味的菜餚,抿了抿嘴,還是忍著回房間了。

過了一會兒,我又出來了。

“憑什麼要餓自己,哼!”

“我就等著,看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一邊吃著,一邊嘟囔著。

……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響起了敲門聲。

我難掩開心。

但想到九離吼了我,我還是有些生氣,於是便假裝沒有聽見。

”紅衣,快開門。“

九離的話透出了一絲疲憊。

於是,我趕緊開啟了門。

結果一開啟門,我就看見九離上氣不接下氣地揹著那個卿平。

“你什麼情況?!”我忍不住了,“卿九離!”

“等會兒解釋,先幫我一下。”

我雖然氣憤,但還是幫著九離把卿平扶到了床上。

九離這才得空,過來跟我道歉:“對不起,那會兒人命關天,來不及解釋,你不要生氣了吧。”

我故作堅強道:“我才沒那麼嬌氣,動不動就生氣。”

“那就好。”九離終於安下心來,洗了洗手,坐到了我身邊,準備吃飯。

我弱弱地問道:“就……沒了?”

“還有啊,我炒了很多呢?”九離看上去特別餓,只顧著吃了,沒領會我的話。

“哼!”我哼了一聲,起身回房了。

飯畢,九離刷了碗,然後又開始搗藥,夜色漸深。

我悄悄站在九離身後,不忍打擾,轉而便到卿平床前,細細打量起來:“我傷了你,九離竟那般憂心,此刻還在為你準備藥膏,難道你們認識?”

“不,九離一定是醫者仁心,不忍見死不救吧。我從未見他提及過你,你到底是誰?”

……

我打了個哈欠,然後靠著桌邊坐了下來,開始細細回想與卿平的交鋒過程:“徑直走向起林覓草,腳步不帶一絲遲疑,像是輕車熟路;正面交戰,竟然先問我是誰,倒是有點反客為主;九離出來,這人急匆匆跳過去,九離並沒有閃避他,說明不是九離懼怕之人;中我請雷符的瞬間,那個張臂動作是在護著九離,這種動作只會存在於三種關係——朋友、戀人、家人;加之九離如此的勞神費力,所以,他不是來者不善,而是客從遠方來……”

我茅塞頓開,趕緊去找九離求證。

“他是你朋友,是也不是?”

“算是吧。”九離端著搗好的藥,往東廚走著。

“你別這樣行嗎?”我頭一回見九離如此冷漠,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九離察覺到我的語氣不對,便停了下來:“紅衣,你別多想,我只是想趕緊治好他。我還是我,你大可安心。”

九離說完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了下來:“你早些休息,這一天下來,又是修煉又是打架的,應該累了吧。”

“他到底是誰?你什麼時候這麼吞吞吐吐的了?”我終於等不下去,主動問了出來。

九離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回應,只是繼續去往東廚,將搗好的藥熬製成膏。

我見狀,心涼了半截,苦笑道:“我很可笑吧,竟然以為有那種毫無保留的掏心掏肺的感情。”

九離聽見我失落的言語,心裡也很不痛快,他的心裡如亂麻一般。

過了一會兒,膏藥熬好了,九離熟練地將膏藥用荷葉包裹起來,然後沒入涼水中靜置。

這一套流程做完,九離才緩緩地舒出一口氣。

他走出了東廚,問道:“紅衣,你困不困?”

“不困!”

“那我們去門口吹吹風吧。”

“不去!”

“我有話對你說。”九離微笑著,往外走,“我先出去,幫你試試溫度。”

我只是嘴硬說不去,這會兒這好不容易有了個臺階,自然是走了下來:“誰要你試溫度啊,屋子裡悶得慌,我正想外面呼吸呼吸呢。”

我站在門前,雙臂挽肩,背對著九離,冷冷道:“那個人,是誰啊?”

既然喊我出來了,既然我問了,九離也沒準備瞞著了,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身份和盤托出:“他叫卿平,是……卿國公的義子。”

“哦。“

我冷冷地回了一聲,又問道:“你怎麼跟卿國公府扯上關係了?“

九離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道:“紅衣,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你會忘記這麼多事情?”

“九離,是我在問你誒,不要轉移話題。“

九離嘆了一聲,回答道:“卿平,是我的義兄,卿國公,正是我爹……”

“什麼!“

我大吃一驚。

九離望著我,小心翼翼地問道:“紅衣,你該不會,連卿國公府的人也記恨吧?“

我淡笑一聲,然後甩手回屋。

九離追了過來,拉住了我的手。

“放手。”

“紅衣……”九離不捨地喚著。

我閉目自嘲道:“這麼久,這麼久,你一個人居於山林,我還以為你是孤身一人。我以為你是不拘世俗的隱士。我還是天真了。才剛認識,就將自己祖上八百代都供了出來,像我這麼蠢的人,如何能重振馭靈宗。呵!”

九離見我難過了,很是心疼:“不,不是蠢,是信任。”

“信任你,不就是蠢麼?”

“紅衣,我不是故意騙你,我是怕。”

“怕什麼?怕我知道你的底細,對你不利?”

“不。不!是怕你離開。”

“什麼意思?”

“因為失去過。我……捨不得。”

”捨不得我嗎?“

”捨不得!“

“不管你是不是身居廟堂,你都不該騙我呀。今日若不是那卿平闖入,你難道還要騙我一輩子?”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跟你說而已,並非成心騙你。”

“罷了,今日這誤打誤撞的,也算是一個解釋的契機,只希望以後,我們可以坦誠相待。”

“嗯。”

“跟我講講卿平的事兒吧。”我緩緩坐下。

“好。”九離見我放鬆下來了,心裡也暢快了。

“九離,你先幫我取些果酒吧,我口渴了。”

“嗯,好,但只能半壺哦。”

我點點頭。

於是,伴著果酒,我斜倚著九離,聽著九離講著自己與卿平的故事:“卿平其實並不是他的本名,他其實叫明四兒,是佌琦國人,因為戰亂被我爹所救,後來就改名卿平了。你別看他年輕,有個很厲害的江湖名字‘水蛇’,因為他在水裡就像蛇一樣順溜。”

“水蛇?”

聽到九離說到水蛇,我突然打了個冷顫,“咿喲,怎麼叫這麼冷的名字。”

“原來你怕蛇啊。”九離打趣道,“怪不得那天為了打蛇都打到自己了。”

“又來,蛇固然可怕,但我是想說,水才是最可怕的,又冷又重。他的名字居然佔了兩樣我怕的東西。”

“怪不得那天你一落鳥鳴澗就只會咕嚕咕嚕了。”九離似乎明白了什麼,追問道,“你既怕水,那天為何跳下去?”

“就是,就是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怎麼又說起我了,不是說跟我講講卿平的事情麼。”

九離看著我,想起鳥鳴澗那天,心裡滿滿的感動。

“你不用害怕,他雖然名字很冷,但人並不懷。”

“我才不怕。”

九離笑了,繼續道:“我很小的時候,他就進府了,一直像哥哥一樣護著我。他跟別人不一樣,別人都對我畢恭畢敬的,只有他不會奉承我,當我做錯了事,他會幫我指出錯誤,跟我講道理,也會跟我講一些民間的事情……”

“他之前是不是來過這裡?”

“來過。”

“怪不得他直奔起林覓草呢。那他這次來是幹什麼呢?”

“應該是府裡的事情,具體我也不知,等他醒了再問吧。”

“我是不是差點殺了他?”我小聲問道。

“沒事兒了,他體內的雷火已經被我引出了。”

“厲害呀,想不到,你居然還是我請雷符的剋星。”我打趣著。

“對哦,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你看,你最新修煉的符文,那麼厲害,可就是傷不到我。”

“看給你美的。”

話說開了,氣氛才好了,我與九離總算是迴歸正常了。

果酒飲畢,我微醺,九離便扶我回屋了,等我睡著,九離才輕手輕腳地回東廚拿出之前靜置的祛火鎮毒藥膏,給卿平塗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