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那年,我追一隻大妖,到了鑰城。
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反被其重傷。
我一路逃亡,躲在了鑰城郊外的起林山,然後癱倒在一片茂密的草叢裡。
“這裡的空氣,真好……”
我貪婪地呼吸著。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我才發現,原來呼吸好的空氣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可如今,連這樣的小事兒,我都做不到了,或許下一秒,我就永遠地跟這世間所有訣別了。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我聽見了腳步聲。
“罷了,都這樣了,就懶得掙扎了,補不補刀又如何,隨你。”
我在心裡懶懶地想著。
我以為是仇人追來,我放棄了抵抗。
我錯了,那腳步聲並非來補刀的,而是來救我的。
循著腳步的聲音,我吃力地張開眼睛,我看見了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那少年看上去不像修靈之人。
“起林山周,方圓數里,叢林密集,鮮少人家,怎會突然出現一俊俏少年?難道這是臨終前的幻覺嗎?”
我疑惑著,又懶懶地閉上了眼睛。
我又錯了,那不是我的幻覺。
因為來人正是卿九離。
當然,這也是後來我才知道的。
不知道起林山的相遇,算不算是我與九離的緣分。
因為九離出現在起林山,並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雪芙蓉。
當年父親放走雪芙蓉後,雪芙蓉一路南下,最後在昭而國西南的一處山洞落腳。
卿九離素愛藥理,十四歲那年,他曾離家獨居,某日上山,嘗草藥中毒,正好被雪芙蓉所救。
後來兩人便成為好友,卿九離甚至喊雪芙蓉為“蓉姐”。
為了考驗九離對自己的信任,雪芙蓉甚至還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了九離。
結果九離只是大吃一驚,並沒有背叛她,反而叮囑雪芙蓉不要隨意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雪芙蓉問:“你不怕我嗎?我可是妖誒。”
九離笑道:“萬物有靈,人有善惡,妖亦然。若非蓉姐,我早就被自己毒死了。所以,我應該慶幸,能遇到蓉姐。”
聽到九離的回覆,雪芙蓉感動不已。
從此,他們變成了無話不說的知己。
九離十八歲成人禮之前,興致勃勃地邀請雪芙蓉:“蓉姐,一個月後,我的十八歲冠禮,你一定要到場啊。”
雪芙蓉面露難色,婉言謝絕道:“我以妖身進入卿國公府實有不便,萬一被人識破,被小人算計,道是卿國公府窩藏妖孽,到時你爹定是百口莫辯。”
九離有些失落,道:“那好吧。”
雪芙蓉安慰道:“我有個好訊息要告訴你。”
“什麼?”
“我找到了我丈夫的轉世,在鑰城,三日後,我便啟程去鑰城了。我希望能夠和他再續前緣。”
九離也替雪芙蓉高興。
兩人約定,一個月後,鑰城再見。
於是,九離便趁著冠禮,向卿伯伯要了一個心願——到鑰城開藥坊。
卿伯伯滿口答應。
起林山位於鑰城郊區,草木茂盛,靈藥暗生,卿九離經常來此採集藥草。
今日,他也正是為了藥草而來,好巧不巧,就碰見了我。
“姑娘,你怎麼了?”九離俯下身子,輕喚著。
聽見了九離的呼喚,我緊閉的眼皮輕微地眨動著,卻無力睜開。
九離見狀便救下了我。
在九離的照料下,數日後,我終於甦醒。
但因為驚魂未定,我驚坐而起。
九離趕緊解釋:“我叫卿九離,見姑娘……”
卿九離?好耳熟的名字。
我好像哪裡聽過,只是此時怎麼也想不起。
“謝過。”我回應著九離,也準備起身離開。
九離一下子拉住了我。
那還是第一次,我感受到男子手心的溫度。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趕緊抽開手。
九離也一下子慌了,連忙道歉:“失禮失禮,我只是想問姑娘芳名。”
“我叫紅衣。”
我也不知道為何我會把我的真實名字說了出來。
若是平時,我都會說——我叫平月半仙。
當我說出我的名字的時候,九離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或許那時候,他就知道,我就是當年住在卿國公府裡的紅衣。
“紅衣,我是,卿九離呀……”
他以為,我沒有聽清他之前的話。
“我知道啊,你剛剛不是說了嗎。”
我回應著。
九離木然,久久不語。
“怎麼了?不讓走了麼?”
我問。
“不,不是這個意思,紅衣姑娘雖醒,但傷未盡好,還需調養。”
“你不怕我嗎?,不怕我給你帶來厄運麼?”
“不怕,紅衣姑娘又不是妖怪,再說,你現在這麼虛弱,我怕你一個人有危險。”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妖怪,你怕是沒見過妖怪吧。”
“我自是知道。”九離一邊解釋著,一邊緊張地迴避著我的眼神。
我感覺氣氛挺尷尬的,便環視四周,故作疑惑道:“這山林之中,怎會有這一處屋子?是你的嗎?”
“對,是,叫“起林覓草居”。”
我抿嘴一笑,放緩了語氣,道:“嗯,跟你一樣,名字很好聽。”
“嗯,還好。”九離摸了摸後腦勺,有些羞澀,道,“你也是,好聽。”
我笑了。
“那紅衣姑娘,要不要留下來?”九離望向我,滿目柔情。
這些年,我一個人在外流浪,突然遇見這麼一個人,這樣溫柔,讓我突然發現,我真的累了,想停一停。
“別老紅衣姑娘紅衣姑娘的,聽著費勁。”
我邊說著邊往屋外走去。
九離站在我的身後,有些許失落。
“你想要的是自由……君子,不可強人所難。”九離輕聲自語道。
走到起林覓草居門前,我停了下來,回眸笑道:“我何時說過我要走了。以後,叫我紅衣便是。”
九離聞見,開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