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白色天燈升起,喪堂內空無一人,氣氛卻異常肅穆,彷彿連時間都在這片寂靜中凝固。高懸的靈堂上,亡者的遺像在香燭煙氣中隱約可見,白綢飄揚,在冷風中瑟瑟抖動,宮遠徵獨坐於靈堂外的臺階上,眼神暗淡無光,想睹物思人可她來這一趟卻什麼都沒能留下,她住的那間房間還有她曾存在的痕跡,人卻不在了,陳舊的木桶放在徵宮院內的角落積灰,寸斷的刀刃還放在房間內的桌案上,一幕幕與她相處的那些回憶在宮遠徵的腦海中慢慢浮現…
她總是趴在那窗前,獨賞那月亮,宮遠徵不明白,那孤月又何可賞,常常跑過去打斷她。
“又在賞月?”宮遠徵高大的背影正好擋住她的視線,一臉挑逗的看著她,她伸出手想把宮遠徵扒到一邊,沒曾想他雙腳穩立,紋絲不動。
“你要是沒事幹就去找你哥。”她沒好氣的說著,本來心情就不佳,被宮遠徵這麼一擋,情緒更加低落了。
“你怎麼了?不開心?”宮遠徵看出她與平時異樣的狀態,反而關心起來。
“沒有,哪有那麼多不開心的事。”她想著敷衍了事,卻低頭嘆了口氣。
宮遠徵見狀,轉頭離開,她見他遠去的背影,沒有再多說些什麼,本以為他真會開口安慰她幾句,哪曾想他還真就走了,也罷,一個人賞月也未嘗不可。
“喝嗎?”
不到半刻鐘,宮遠徵拿著一壺清酒遞到她面前,她面色疑惑,鼻子湊近聞了聞,“酒?”
宮遠徵:“沒喝過?”
啤酒她喝過,但這種酒她從未嘗試,但為了不駁他的好心,還是將那壺酒給接了過來。
“謝了。”
兩人碰壺,一口烈酒入喉,她面目猙獰,差點吐了。
“喝的了嗎?”
“喝的了,瞧不起誰呢?”她拿著酒壺繼續和他碰杯,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來。
酒過三巡,月色如水,清亮透徹,灑在靜謐的夜色中,許是有了些醉意,她便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我來這,就是為了拯救你,結果一來,就給我一個暴擊,替你擋了一瓷片,你擱誰誰受得了,還不信任我,還派讓我監視我,你們都以為我瞎是吧,我這叫心知肚明,不想拆穿罷了,你當我陶姐是什麼小人物,我跟你講我可牛了…”
她一字一句說著,宮遠徵也一字一句聽在心裡,看著她紅著臉說胡話的模樣,宮遠徵臉上洋溢著笑容,可能自己都未曾發覺。
那日宮門下了雪,她作為一個南不南,北不北的女孩,很少見雪,看著滿院的積雪,格外的興奮,冒著雪天,在雪地裡滾起了雪球,一大一小的雪球很快就被她堆了起來,她從廚房拿來胡蘿蔔和黑炭,給雪人裝上了眼睛和鼻子,又不知道哪尋來的兩根樹枝,做了手臂,此刻要是有手機,她一定是要記錄下來的。
宮尚角和宮遠徵路過內院,看著她揹著手臉上露出陰險的表情,下一秒,一個雪球往宮遠徵身上扔過去,站在原地的不動宮遠徵不動被她砸了個正著,“陶嘉嘉!!!”
宮遠徵帶著滿臉怒氣像他走來,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扔向她,她哪裡是會服輸的樣子,拿著早就備好的雪球,一個一個扔向他,宮遠徵哪有真的生氣,只不過也是想一起玩的罷了。
雪花漫天飛舞,寒風如刀,雪地裡,一團團雪球扔過來扔過去,兩人打的左躲右閃難以招架,笑語不斷,宮尚角只是站於一旁,看著兩人嬉戲,歡聲促使他臉上也洋溢起了笑容,宮尚角似乎很久很久,沒有看見宮遠徵如此開心過了。
午夜時分,一個黑影到處竄躲,躲過不少巡夜的侍衛,黑影來到廚房門口,推開了廚屋的門,裡面的宮遠徵卻迎面走來。
“原來是你。”
“嘿…嘿嘿嘿。”她一臉尬笑,往後退了一步。
“廚房的下人和我說,總有食物無緣無故丟失,原來是你這隻大老鼠。”
“那我餓了嘛,又過了飯點,只能偷偷來廚房找點宵夜吃吃。”她摸著咕咕叫的肚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委屈。
“給,下次餓了直接和下人說,讓她們給你準備。”宮遠徵口嫌體正,雖然嘴上不饒人,卻拿了一盤糕點遞給了她。
“謝謝徵公子,徵公子威武。”她奪過糕點,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宮遠徵看了則是一臉的嫌棄,“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你說話還真是莫名其妙。”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異於常人的發言了,次數多了以後,她自己便也不在意了。
“遠徵。”
宮尚角的聲音把他從回憶中拉回,他看著走向自己的宮尚角,一臉嚴肅的神情,對於她的離世,宮尚角也感到惋惜,雖與她相處時間不長,卻也能感受到,她對宮遠徵的感情不一般,要是旁人,都能看的出來,不然在那宮門回來的路上,也不會為了救宮遠徵身中數劍,如果沒有她,躺在這棺槨中的,便是宮遠徵了。
“哥…”宮遠徵聲音低落,滿臉愁容。
“明日便下葬了,棺我已讓下人錠好,你真不打算再看她最後一眼嗎?”宮尚角知他傷心,卻也想他能早日放下。
“不了,再看一眼又如何,終歸只不過是一具冰冷的屍體罷了。”他強忍淚水,聲音顫抖,宮尚角輕撫著他的後背,欲言又止。
“徵公子,角公子,棺中似乎有異響。”後面一位侍衛出現向二人稟告,本來還沉浸在悲傷中的宮遠徵猛然站起身,往屋內走去,宮尚角緊隨其後。
喪堂內的棺槨已被鐵釘釘死,但裡面似乎確實如那名稟報的侍衛所說,傳來聲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開棺!”
宮遠徵一聲令下,四名侍衛一齊撬開鐵釘,待最後一枚鐵釘撬下,宮遠徵推開棺蓋,只見我猛的坐起,大口喘氣,棺內毫無氧氣,差點把我憋死過去,轉頭看著面前這個即熟悉卻又陌生的人,他忽然抱住我,抱的很緊,再度讓我喘不過氣來。
“你沒死,你沒死”宮遠徵喜極而泣,他鬆開我,拭去淚水,而我看著他這張臉,卻始終想不起,他到底是誰。
“你是…誰?”
“什麼?”聽到我的話,他似乎很意外。
宮遠徵繼續問道:“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搖搖頭,看著周圍陌生的一切,和陌生的幾人,我好像什麼想不起來了,而我,又為什麼會在這,身在這棺槨之中。
“哥…她…”
“不急,先去醫館。”
去醫館的路上,我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好奇,這即陌生卻又熟悉的環境,始終讓我想不起來,我來自何方,又為何會在這,這個看著我替我擔憂男郎又是誰?我又是誰?
醫館內大夫替我把完脈,隨即又將宮遠徵叫出屋外,那大夫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何表情。
宮遠徵沒有耐心聽那大夫磨磨蹭蹭,讓他有話直說。
“陶姑娘頭部受了很大創傷,倒不像是意外失憶,而是她自己不想想起這一切。而且,陶姑娘之前身上中的那些劍傷,也不治而愈了,老夫此前還真未見過如此情況。”
“創傷?”
宮遠徵回想起在宮門外遇襲時,她除了身中數劍,頭部也沒有受到其他損傷,又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況且,一個已經氣數斷盡的人,又怎麼可能會突然活過來。
“可當時她確確實實已經全無了氣息,又怎麼會突然間活過來,更何況還過了那麼多日。”
“老夫也不明白,這本就見了閻王的人,又怎麼會突然復活呢?”
兩人左思右想,終歸想不出任何頭緒,也就沒有再繼續糾結了。
“如何?”
後一步趕到的宮子羽和云為衫幾人一同詢問,宮遠徵只是搖搖頭,“不明病因,大夫說她頭部創傷,但具體狀況,尚未可知,現在,她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又如何問起。”
宮子羽接著問:“現在狀況如何?意識可還清醒?”
宮遠徵:“人是醒著的。”
“那我們進去看看。”說著,宮子羽走進房間,卻被宮遠徵攔住,“改日再探望吧,現在先讓她好好休息。”
既然宮遠徵都這樣說了,他只好作罷,改天來看也不成問題。
屋內,我坐於木床上,看著從外面推開的門,瞬間警惕起來,對於現在這種情況,我更多的是防備。
宮遠徵走路很輕,他端著一盤糕點,放在了床前的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扭頭看向我。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嚥了一下積了滿嘴的口水,對桌上那盤糕點望眼欲穿。
“過來吃吧。”
宮遠徵拿起一塊糕點,自顧自的吃了起來,還時不時回頭看我幾眼,終於,慾望戰勝了理智,我走下床,來到桌前,拿起一塊糕點就往嘴裡塞。
“好吃!!”我發自內心的感嘆到,這糕點的味道很熟悉,好像之前吃過一樣。
“好吃就多吃點。”宮遠徵將那杯倒好的茶水放在了我的面前,我邊吃邊喝,很快,一盤糕點就被我吃完了,我心滿意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笑著打了個嗝,轉頭看向他,“你認識我嗎?”
“認識,你叫陶嘉嘉,是…是這裡的貴客。”
“陶嘉嘉?貴客?”我總覺得他在唬我一樣。
“對,這裡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可是,我不認識你。”
“沒事,以後會認識的。”他說的很從容,一股莫名的記憶闖入我的腦海中,卻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面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翌日,晨光熹微,霞光如絲,一抹淡淡的金黃灑在山頭,霧氣飄渺,彷彿仙境一般,群鳥齊鳴,為清晨的寧靜增添了一份靈動。
角宮內,上官淺正服侍著宮尚角吃著早膳,宮尚角與她說過,不必如此,可她卻仍要堅持,宮尚角無奈,也只能任由著她了,她本也不想如此,可宮尚角喜怒無常,人在屋簷下,卻不得不低頭,她只願為宮尚角生下一子或一女,再利用這孩子去威脅宮尚角替她復仇,以她的能力,想殺掉點竹,幾乎是微乎其微的事情,沒有無量流火,她只能依靠旁人。
“你下去好好休息吧。”宮尚角始終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公子可吃好了?”
“嗯,下去吧。”
“是。”她打算連同碗筷一起收拾了,卻被宮尚角攔住,“我說過,這些事情讓下人來做就好了,你是我的妻子,做這些又是為何?”宮尚角疑惑的緊皺眉頭,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
“可我與公子從未完婚,何來夫妻之名?公子也說過,我是無鋒何來情?”上官淺眉頭上挑,眼眶微紅,字字句句屬實,讓他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面對。
“來人。”
“在。”兩名候在門外的侍女走了進來。
“把上官姑娘扶回房間休息吧,她累了。”
兩名侍女互相對看一眼,這才剛起床,怎麼這會又累了。
“沒聽到我說話嗎!?”宮尚角有些不耐煩。
“…是!”
侍女走到上官淺身邊,扶著她的手臂,將她送回了房間。
“哥…”
上官淺前腳剛出去,宮遠徵便走了過進來,剛才還沒到門口時,他就聽見了宮尚角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
“沒事,你來找我做什麼?”
宮遠徵看了一眼上官淺離開的背影,回過頭對他說:“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宮尚角聽後斟酌道:“死而復生本就是奇事,我只知出雲重蓮能使患病之人起死回生,更何況出雲重蓮也不能使死人復活且早已用盡,她又是如何死而復生?”
宮遠徵也滿臉不解,雖然現在我確實是完好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但如何復生卻令人難以琢磨透。
因之前所受劍傷已了無痕跡,再加上除了失憶外我基本上已毫無問題,便也搬回了徵宮原先住著的房間,此刻的我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毫不知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宮紫商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闖了進來,花公子也站於一旁。
花公子頭擺的跟撥浪鼓似的,“不知道,還想著好好跟她道謝呢,但我估計她現在也記不得之前做的事情了。”
“你笨嗎?都失憶了,肯定記不得了。”
“但是我聽說,人在受到驚嚇時候會有一定機率恢復記憶。”花公子摸著下巴,對自己的想法很是認同。
“你這什麼餿主意…要不,試試?”宮紫商想著都到這份上了,說不定嚇一下還真就弄巧成拙了。
“我覺得行。”
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像是確定了某種契機,又把頭轉向躺在床上熟睡的我。
“啊~!!”
一聲喊叫,穿透整個徵宮,我從睡夢中驚醒,看著眼前的兩人,連滾帶爬的退到了床最角落的地方。
“你…你們是誰?你…你們要幹嘛?”由於太過於害怕,我連說話都開始結巴。
宮紫商與花公子二人見這法子並沒奏效,有些難為情的互看了對方一眼。
“你別害怕,我是商宮的大小姐宮紫商,他是後山花宮新任的長老,你可以叫他小黑。”
“宮紫商?小黑?…”昨天晚上,宮遠徵連夜給我“補課”,說了這宮門內所有人的名字和地位,宮紫商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記憶了。
“你們來這幹嘛?”
“我們…我們…”兩人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如何去說。
“陶嘉嘉!!”
剛回到徵宮宮遠徵的聽見剛才的叫聲便立馬趕了過來,看見站在我床前“罰站”的宮紫商和花公子二人,面色微怒。
“你們來幹什麼?”宮遠徵走到床前,我用膝蓋跪走到他身後,像是有了靠山一般。
“他們無緣來到我房間,故意把我嚇醒。”我向他控訴宮紫商和花公子剛才的行為。
“不…不是,是小黑說人受到驚嚇的時候說不定會恢復記憶,我們就試了試,哪想到沒用。”宮紫商說著還不忘將自己撇乾淨。
宮遠徵隨即將目光轉向花公子,“什麼餿主意!我自有我的辦法,還輪不到你來管。”他倒也沒說什麼太過於難聽的話,畢竟花公子現在也算是花宮的長老,雖年紀較輕,但總歸還是長老。
“這…也不是為了讓她能快點恢復記憶嘛。”花公子撓撓頭,後退了幾步,正打算溜走。“要是沒什麼事我先走了。”話音落,花公子便溜沒了影,宮紫商見狀對他尷尬一笑,慢慢後退著走了出去,還順手關上了門。
“你沒事吧。”見兩人走後,宮遠徵關心起我的身體,我搖搖頭,對他說:“沒事,受到點驚嚇,現在已經緩過來了。”
宮遠徵:“他們其實並無惡意,你無需掛心。”
“我知道。”
“現在感覺如何?可還有哪裡不適?”
“沒有。”不知為何,對於宮遠徵的關心,總感覺心裡一股暖意
“那你先收拾,我讓下人給你準備了早膳,記得吃。”
“好。”
我跪坐在床邊,而他正面對著我,我們之間的距離很近,我看著他的臉龐,黝黑的眉毛下是一雙靈動的雙眼,高挑的鼻樑,紅潤的薄唇,順著臉龐看下去,是那寬大厚實的肩膀,他一隻手放在後背,一隻手放在前胸,再往下接著看,那細窄的腰間別著一個似葫蘆樣的容器,不知裡面到底裝著什麼,我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他察覺到我炙熱的目光,往後退了一步,說話的時候有些磕巴,“你…你在看什麼?”
我回過神,也全然不知到剛才居然盯了他那麼久,“沒…沒什麼。”
“我要換衣服,衣服在哪?”
“都在木櫃裡,裡面都是你之前的衣裳,如果不喜歡,我再讓下人去山谷集市內建辦幾件。”
“集市?”聽到集市兩個字,有些好奇,之前在他口中,也只聽他說宮門內的一些人與物,集市倒是第一次在他口中聽說。
“集市好玩嗎?”我滿眼期待的看著他,畢竟這宮門好像也並沒有什麼值得玩樂的地方,除了循規守矩外,也再無旁的了。
“未曾去過,除了守護我哥,我哪也不想去。”他每次提起宮尚角這個人的時候,眼裡都會多一些期盼和歡喜,就好似他的喜與樂,悲與愁都是由他喜怒哀樂來決定的。
“我想去。”
“現在宮門外還不算太平,等過段時日,你再想去了,我便帶你去。”
“好。”見他應下我的請求,我便也不再去過問他那麼多了,至少目前,丟失記憶的我,並不知,我對他,或他對於我,是何種的相處方式,又是何種感情。
早膳過後,他帶著我來到角宮,宮尚角正煮著茶,屋內茶香四溢,在宮尚角面前,還擺著下了一半的棋盤,他正對面坐著的,是陪著他一起下棋的上官淺。
“哥。”
宮尚角聞聲視線追隨,看著宮遠徵與我一同進入房間,房內的有一墨池,墨池倒映著我倆的身影,池水平靜,無波無痕,水中身影倒是清晰。
“遠徵來了,過來吧,你下去吧。”宮尚角對宮遠徵說完,又轉頭對上官淺淡淡了說了一句,上官淺正起身打算退下,餘光瞟見我後,向他行禮,“角公子,我與陶姑娘有話要說,可否…”
“不行,她現在失去記憶,誰知道你會對她幹什麼。”宮遠徵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拒絕的也很乾脆,他對上官淺,仍心存敵意。
“遠徵…說幾句話而已,無妨,讓金覆在一旁守著就行。”
“哥!…”
“沒事,我看這位姑娘也並無敵意,說幾句話也不妨。”
我見上官淺臉上表情為難,實在不忍,便主動幫她解了圍。
“那你小心,她之前是無鋒的刺客,我此前與你說過的。”宮遠徵囑咐道。
“好。”
隨著兩人的追隨的視線,我和上官淺離開了房間,回到了她所住的房間,宮尚角口中的那位名為金復的侍衛卻一直站在一旁,雖然背對著我們,可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那個,要不,你先出去吧,她一個懷了身孕的女子,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金復:“角公子說了…”
“你去門口守著就行,我們姑娘家有些話你也不方便聽。”我催促著他離開,見他有些動容,“如果有異常,我自然會叫你的。”
“好吧。”說罷,他退了出去。
“陶姑娘,這些時日,一直沒有時間向你道謝,這次也是為了和你說一聲謝謝。”
她說這話,我倒是有些不明瞭。
“為何?”
“瞧我,都忘了你失去記憶這事了,我跟你說。”
說著她往外面看了看,接著湊到了我的耳邊,“其實,你是陶家的大小姐,無鋒與宮門的一場鬥爭,將陶家捲入其中,而後陶家被滅門,老執刃愧疚,把意外存活下來的你帶入宮門,作為宮門的一枚棋子,去對抗無鋒…”
聽到這,我有些震驚,宮遠徵從未和我說過,關於我身世的任何事情。
她接著說道:“五個月前無鋒與宮門的一場大戰,你救下了宮尚角刀下的我,如果不是你,我和我現在的孩子,都難以存活。”
“可她為什麼要殺你。”對於她的話,我也是半信半疑。
“因為我拿了一件宮門很重要的東西——”
“什麼?”
“無量流火。”
“無量流火?那是何物?”
“是一個可以毀天滅地的奇物。”
“你要那東西幹嘛?”
“報仇!”
“什麼仇?”
“我並非無鋒刺客,而是孤山派遺骨,多年以前孤山派被無鋒滅門,我掉下山崖失去記憶被無鋒救起為他所用,當我想起一切時,為時已晚,而現在,我只想報孤山派滅門之仇。”
“那我又為何會失憶?”
“因為無量流火是你助我拿到的,而後被宮門追殺,掉下山崖,而宮遠徵喜歡你,執意將你救起。”
“那我為何又會在棺中。”
“因為宮遠徵給你用了一種,那藥效奇特,不能見光,且一定要在檀木做的棺中才能發揮藥性,所以你一直呆在棺中直至醒來。”她說的認真,可我卻還是難以相信。
“那我現在因如何?”
“拿到無量流火,摧毀宮門,滅了無鋒。”
她眼中透出殺意,和剛才在宮尚角面前時截然不同。
“我怎知你所說一定是真的?”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如何試?”
“你問宮尚角無量流火在哪,他絕不會告訴你,宮遠徵不是一直很關心你嗎?不過是愧疚罷了。”
“而且宮遠徵這些時日定會為你親自熬藥,而他製毒是最厲害的,那些藥就是為了讓你的記憶恢復的越來越慢,所以,千萬不要服用。”
“夠了,說夠了吧,我走了。”我將信將疑,她說宮遠徵一直很關心我這事確實沒錯,但也不能篤定上官淺所說便為實。
我走後,金復也隨我一起離開。
上官淺房間內,一個身影從屏風走了出來,她似乎一直都藏在那裡,聽著我與上官淺之間的談話,上官淺見那人走了出來,走到門前關上了房間的門。
“乾的不錯,看來,留著你,還有一定用處。”
云為衣很自然的坐了下來,一臉不屑的看著上官淺。
“我已將你的話全數說給她聽,信與不信,與我無關,解藥給我。”上官淺走到桌前,將手伸到她面前。
“我何時說過,你與她說了,我就會把解藥給你?”
“你…”上官淺嗔怒,卻也無可奈何。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我可真沒想到,你們姐妹倆,一個比一個高深莫測,一個是無鋒的魑,實力卻遠遠比魑高上一階,一個是心甘情願為無鋒賣命不求回報的蠢貨。”上官淺呲牙諷刺,倒了一杯茶水,剛要喝下,卻沒曾想云為衣直接掐住了她的脖頸,“別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用自己親生骨肉作為交易的人又能好到哪去。”云為衣說完一把甩開她,拿著倒滿的茶水潑向她,上官淺感到一陣拔涼,隨即急促的呼吸,緩緩睜開了雙眼,一副模樣楚楚動人。
此刻房內已經沒有了云為衣的身影,看來這解藥,一時間難以拿到了。
對於云為衣的身份,她也曾一度有過懷疑,可她也只是說,她便就是心甘情願而已,再無其他的任何難以言說的事情。
是真是假,她難以辨別。
我走在回徵宮得路上,腦中卻一直回想著上官淺與喔所說的那些事情,如果她說的句句屬實,那我是不是應該照他所說,拿到她想要的東西,助她報滅門之仇,而我藉此之手,滅了宮門,但再怎麼說,這些都難以讓人相信,而宮遠徵也從未提過我身世之是,這也更讓我懷疑,宮遠徵是不是在欺騙我。
不知不覺,便也走到了徵宮,徵宮的下人很少,侍衛也很少,除了晚上巡視的侍衛會多一點,平日幾乎見不到幾個人。
我走到院內,看著院內的一切,意外覺得熟悉,不經意間,看見了角落裡放著兩個已經積灰的木桶,我走上前,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怎麼獨自一人回來了。”宮遠徵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轉過身,不知是不是因為上官淺對我說了那些話的原因,現在和他相處,反倒有些不自在。
“我看你在忙,我就先回了。”我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了過去,他也沒有過多的懷疑,只是問我上官淺和我說了些什麼,我沒想著把上官淺對我說的所有話對他說清,就算我說清了,這事確實如上官淺所說的一樣,宮遠徵也會極力辯解,為宮門和自己開脫,所以這些話倒是不說為好。
“沒什麼,就是為了謝我,喝了點茶。”
“她確實該謝你,如果不說你,她或許早就死了。”
他的話讓我確信了上官淺所說的至少有一半話是真實的,因為她和我說過,如果不是我,她早已死於宮尚角刀了,但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懷了自己的骨肉,卻要將她置於死地呢?
“如果不是你略使小技,恐怕她自身難保,就算放她離開,她也活不過第二日。”
“放她離開?”
他這話令我好奇,不是要殺了她嗎?為何又要放她離開。
“嗯,你現在失去記憶,自然是不記得了,這段時日,我每天都會為你煮藥,你按時服用,總有一日會恢復記憶的。”
聽他這樣說,我突然想起上官淺對我說的那句話。
“而且宮遠徵這些時日定會為你親自熬藥,而他製毒是最厲害的,那些藥就是為了讓你的記憶恢復的越來越慢,所以,千萬不要服用。”
我不得不信上官淺所說的一切。
“好,我每日定會按時服用。”
接下來的每一日,便是宮遠徵口中所說,親自制藥熬藥讓下人給我端來服用,而我趁那下人不注意,將壺中茶水喝完,把藥倒入了壺中,夜深人靜時,又把那壺中湯藥給偷偷倒掉。
這一日還是像往常一樣,下人端來了熬好的湯藥,我依舊讓她放下,等她離開後,再做行動。
“今日徵公子特意吩咐過我,讓我親自看著姑娘喝藥。”那下人端來湯藥並沒有立馬退出去,而是站在桌旁,靜靜的看著我。
“怎麼?這是怕我不喝,還是說這藥被你們動了手腳?”我急中生智,直接來了一個先發制人。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遵從徵公子吩咐的話,而這藥是徵公子親自熬製,又怎敢在藥裡動其他手腳。”那侍女聽了我的話後立馬為自己辯駁,我也不想太過於難為她,把話放寬,“你放在這就行,我自然會喝。”
“這…”那侍女猶豫不決,宮遠徵的吩咐她不得不從,只是我對於宮遠徵來說身份特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見她還是如此為難的樣子,我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法子,端起桌上的湯藥一飲而盡,而後將空碗遞給了她,擺手示意讓她出去,她見我喝下湯藥後,便也放心下來,接過了我手中的空碗,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房間。
待那侍女走後,我將還有一半的湯藥吐到了地上,想著這幾天就喝了這半碗而已,對於恢復記憶來說,應該是無礙的。
沒曾想這藥性猛烈,才沒一會我的頭便開始發痛,滿頭大汗的我急忙趴在了床上,熟悉的記憶在我腦海中浮現出來,卻還是始終想不起來任何事情,隨著時間流逝,頭痛的症狀慢慢消失,一切都恢復正常,還是如之前一樣,我想不起一點關於之前的記憶。
“她把藥喝了嗎?”宮遠徵手中拿著一朵白色花朵,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侍女。
“喝完了,奴婢親眼看著蘇姑娘喝下去的。”那侍女如實供述。
“可這藥都喝了這麼多日了,為何還不見效果。”宮遠徵疑惑,揉捏著手中的花朵,花朵散落一地。
“可能,這藥…”
還沒等那侍女說完,宮遠徵抬頭瞪了她一眼,眼神兇狠。
“滾出去。”他嗔怒,將那名侍女給趕了出去,一人獨自在房間內思考。
“上官姑娘這幾日胎象浮躁,可是有什麼煩心事?”醫館大夫為上官淺診著脈,滿臉愁容的看著她。
“許是一直待在這地方,無趣的緊,有些煩躁。”上官淺看了看這偌大的房間,在她懷有身孕的半年裡,她都未曾離開過角宮,就算是沒有懷孕,也會被悶壞了。
“這…”大夫扭頭望向站在身後的宮尚角,宮尚角緊皺的眉間透著一絲不忍,他知道這半年上官淺受了很多委屈,一是離不開這角宮,二是每天還得想著法子哄自己開心,自然是無趣的。
“你要是想出去逛逛,那便去吧。”宮尚角終於算是開了口,這半年裡,她不知道試了多少法子和他說想去宮門內其他地方走走看看,可都讓他以各種方式拒絕,而這次,讓他鬆口的,卻還不是為了自己,而是這腹中胎兒,因為這宮家的骨肉。
“謝角公子。”上官淺別提有多開心了,臉上真切的笑容感染著他,他難以抑制嘴角不禁上揚,隨即背過身去,默默離開了。
上官淺面色與先前相比,略顯憔悴,髮鬢散在兩邊,有一種清冷的感覺,卻不失淡雅,模樣讓人看了忍不住垂憐。
那大夫把完脈後給她開了幾副藥材,放在了桌上,便也退了下去。
上官淺呆呆的看著桌上的那張藥方,臉上笑容消失,得逞的表情在臉上浮現。
羽宮內,云為衣正和云為衫一起著茶,現在的一切似乎都很平靜,云為衫也過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本以為孑然一身的她現在卻又擁有了一個同胞姐妹,但不知為何,云為衣的舉動總是令她感到好奇,她去角宮總是很頻繁,可她一個之前從未來過宮門的人,又怎麼會和宮門內的人熟絡呢。
“云為衣。”
“嗯?怎麼了姐姐。”
云為衣不解的看向她,這是云為衫第一次叫她的全名,不知為何 ,心裡感到一絲慌張。
“我看你常去角宮,這是為何?”云為衫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心中所惑。
“那日隨姐姐去角宮,正巧看見了在一旁服侍角公子的上官姐姐,我看著她便覺有些親切,便和她聊了幾句,一來二去,便也熟絡起來,姐姐可還有其他什麼疑惑嗎?”
聽完她的解釋,云為衫搖搖頭,對於云為衣,她暫時還不瞭解,畢竟點竹在雲家守了那麼久,也沒有殺掉她,著實令人有些好奇。而且她現在的行為,和與她見面是完全不同,剛見到她時,便以為她真如自己所看見的一樣膽小懦弱,可相處下來,她發現云為衣很懂得靈活變通,和宮門上下每個人相處的都很來,不管是宮子羽,宮紫商還是羽宮裡的侍衛侍女,每個人都很喜歡與她相處,但事情越正常,卻越容易令人懷疑。
“妹妹,你知道母親在哪嗎?”
聽到這句話,云為衣心頭一怔,隨即立刻整理面部表情,微笑著看著她,“母親死了,被無鋒殺了,他們說母親沒有任何用處,便將她給殺了。”她臉色陰沉,與剛才的狀態完全不同。
雲母,便是云為衫和云為衣的生母,云為衫一開始去雲家時,曾見過一次,但卻也只是看見了背影,不見真容。
聽完云為衫內心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因為她從小為無鋒養大,與雲母並無任何感情,所以便也無動於衷。
“阿雲,你們在聊什麼呢?”宮子羽拿著兩串糖葫蘆走了進來,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殊不知這邊氣氛不佳。
“你們怎麼都掛著臉,不開心嗎?”宮子羽詢問道,看著面色凝重的兩人。
“沒事,和姐姐說了些往日舊事,羽公子這是去集市了嗎?”云為衣臉色轉變的很快,似乎當剛才一切從未發生一樣,這一點也令云為衫感到狐疑。
“沒有,前幾日阿雲和我說想吃酸酸甜甜的東西,我便讓金繁特地去集市買了冰糖葫蘆。”說著他便將手中的一串糖葫蘆遞給了云為衫,云為衣本以為自己也會有一份,沒想到宮子羽拿起另一串便吃了一口,云為衣伸在半空中的手靜止,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
“嗯?你也要啊,不好意思啊,只有兩串,阿雲一串,我一串,你要是想吃,下人去集市置辦東西的時候,你讓他們給你帶。”宮子羽算是個終極榆木腦袋,只對云為衫一個人開竅,而且經過這麼久的相處,他早已能分清他的阿雲和云為衣的區別了。
“額…謝羽公子好意,不必了。”云為衣尷尬收回那停留在半空中的手,云為衫卻將自己的那一串糖葫蘆給了她。
宮子羽見狀立馬阻攔,“不行,這是我特意讓金繁給你帶的,不能給她。”他眼疾手快,直接將糖葫蘆給奪了過來,又重新遞給了云為衫,云為衫也很無奈,只好收下。
“那姐姐你先和羽公子聊,我去角宮看望上官姑娘。”
“好。”
宮子羽盯著她,直至她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