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否和遲銘跟其他幾名侍衛,一起扶著棺往前走。
白凝海和賀知舟等人跟在後面。吹彈哀樂的人停在原地未動。
因方才被人擋著,昨日未去城門的皂伊官員們這才看清先王的棺木竟被放在了板車上!
竟這般欺辱他們的王!連棺都不叫人抬著!
欺人太甚!
典加欽剛被白凝海下了面子,這時見著皂伊群臣們臉上都義憤填膺,擺好國相的架子和氣勢正準備對賀知舟和白凝海發難時,就見賀知舟快走幾步到了最前面,對著松澤贊行禮了。
賀知舟還是單膝跪地,朗聲道:“稟皂伊王!因楚蘭一路前往皂伊,需翻山越嶺,又遇雪天,行路著實艱難。為了不因人腳步不穩而冒犯了皂伊先王,所以外臣便做主用了棺車送先王回瓊城。還請皂伊王恕罪!”
典加欽一番責難的話憋在了胸口,上不來下不去,憋得直喘粗氣。
松澤贊淚眼看著木昂枯的棺木,噎聲道:“賀大人,起來吧。”
賀知舟起身退至一旁。
白凝海看著松澤贊淚流滿面地撲向了棺木,悽聲喊著“父王,父王”,心裡有了一點點難受。
她知道此時的松澤贊是真的為失去父親傷心的,也知道自已不該為他難過。
為了趕走這一點點不該生出的難受,她想起了容啟,想起她來不及救起的楚蘭士兵們,想起背井離鄉的王廣譜……
無錯書吧白凝海站到了賀知舟旁邊:“賀大人,難怪賀丞相這麼有信心讓你來做使臣,方才我都見著國相大人的臉色,可難看了。”
賀知舟站得筆直,臉上帶著同悲者的肅穆,眼睛看著棺木那邊,輕聲回道:“責之所在。不能讓人抓著錯處。我們總要想辦法站在有理的一方。”
白凝海點了點頭,然後也跟賀知舟一副面色,看著皂伊那邊為木昂枯換棺。
其實,一開始賀知舟是讓人抬棺的,但白凝海覺得太累人,於是改用板車拉。
也就是賀知舟,先行求恕時順便將她摘出去,隻字未提她白凝海的名字。若換作其他使臣,她還真不敢保證別人也會這麼做。
木昂枯換完棺,皂伊臣官們立刻圍了上去,哭聲震天。
玉幸湊到白凝海耳邊說:“夫人,玉和方才來了,說單將軍帶著兩千人往皇宮這邊來了。理由是以防萬一,要護著您跟賀大人。”
“大概多久到?”
“約半個時辰。”
“嗯,知道了。玉和又回軍營了嗎?”
“她跟屬下說完,就立刻回去了。”
“好。”
玉幸緊握著手裡的劍,仔細盯著四周的人。
白凝海見玉幸這樣緊張,也沒勸,因為她知道勸也勸不動。玉幸玉和把她的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細細的雪,像春日的毛毛雨一樣飄著。
白凝海回頭看萬修:“萬修,冷不冷?”
萬修笑得極淡,但眼睛很亮,亮得讓白凝海看見了藏在眼底的笑。
“不冷的。”
“萬修,能在皂伊皇宮外淋一場細雪,是不是也很難得?你往那一排籠燈下看,是不是很美?”
萬修順著白凝海看著的方向看去,笑容深了一點點:“很好看。”
“跟你在奉城的宮中看的,是不是不一樣?”
萬修只輕輕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緩緩收回,落在了白凝海落著薄薄細雪的髮絲上。
想著,若白凝海老了,滿頭白髮的模樣,是不是就是這樣。
萬修垂下眼眸,掩了眼底的溫意。只要你在,只要是與你一起看的風景,都是我心裡最美最難得的。
足足半個時辰,皂伊的換棺儀式才算結束。
這時,天色已經幾近黑了,宮門前也已亮起了籠燈。
宮門大開,木昂枯的棺木先行,松澤贊和隋語靜緊隨其後,再是皂伊眾臣。
洪州崖陪著賀知舟和白凝海等在一旁,跟他們說等官員們都入了宮,他們便可進去了。
正等著,就見單柳金帶的兵便到了哀樂隊停著的地方。
洪州崖嚇了一跳,忙看向賀知舟:“賀大人,你們這是?”
賀知舟也不明白這是什麼狀況,但面色還是淡定的,看了眼白凝海。
白凝海只往那邊看了一眼,就對洪州崖道:“洪州大人放心,他們不會亂來,更不會入宮。畢竟是入皂伊皇宮,外將的屬下不放心,所以在宮外候著。”
說話間,單柳金已經下馬來到了白凝海他們面前,對著白凝海單膝跪地:“白將軍,請恕屬下擅離職守之罪!”
“起來吧。讓你擔心了。”
單柳金沒起:“將軍,請讓屬下跟著一起入宮,否則屬下實在放心不下!”
“沒事的。即使有什麼危險,我自能護住大家出宮。”
“將軍,請讓屬下跟著一起入宮吧!”
白凝海看著低頭跪地的單柳金,嘆了口氣,看向洪州崖:“洪州大人,您看這?”
洪州崖看著單柳金,問:“這位是?”
“他是楚蘭容家軍的單少將軍。”
“嗯,楚蘭這次來使不多,多一個少將軍倒是無妨。只是,入宮是不可佩戴武器的。”
“自然。”白凝海又看向單柳金,再次嘆了口氣,“單將軍,起來吧。等著一起入宮。”
“是,將軍!”單柳金起身,站到了玉幸跟萬修身後。
白凝海微微側臉,眼神瞟向玉幸,眨了下眼。玉幸頭沒動,也眨了眨眼皮。
又等了一會兒,洪州崖道:“到我們了。賀大人,白將軍,單將軍,請。”
玉幸走出來,站到一旁,伸手接過了白凝海從腰間解下的長鞭,與之前白凝海交給她的破風一起拿在手裡。
然後她雙臂平行前伸,跟著賀知舟的兩個侍衛,把劍都放到了玉幸的手臂上。
單柳金也將大刀放了上去,接著是遲銘和藥否。
白凝海對玉幸點了點頭,然後往宮門走去。
洪州崖對白凝海等人的表現很滿意,一張剛哭過的臉,好看了不少。
看著高高的宮門和宮牆,白凝海覺得比奉城的皇宮,還是差了些。
這樣的高牆,可以擋住萬修,但擋不住玉幸。若方才洪州崖不讓賀知舟多帶遲銘和藥否兩個侍衛,也擋不住他們最終還是會入宮的。
入了大殿,白凝海他們與皂伊大品官員們分兩邊坐著。
只是,白凝海他們這邊坐著的,只有三個人:白凝海、賀知舟和單柳金。
看著對面眾人哭得紅腫的眼和極其難看的面色,白凝海覺得今晚這頓飯都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