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互相看著,不知該如何答賀知舟的話。
主要是事發突然,他們也沒想到白凝海竟敢在瓊城城門開棺,還喊得靠近城門的幾個坊市人人皆知。
國相大人只吩咐不論楚蘭人何時抵達城門,都要將其擋在城外等上一日才讓入城。城門守衛們也確實這樣做了。
現在的局面,還不如直接讓楚蘭來使們進城呢。
最後,一名約四十左右的官員站了出來,道:“我是皂伊司空,同長錦。對於城門守衛的無禮失職,我等深表歉意。諸位可能有所不知,瓊城冬日天黑得早,以防萬一,所以雖城門未關,但一般都不讓這個時辰再入城了。”
白凝海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我們現在可以入城了嗎?”
同長錦伸著脖子看向白凝海身後的棺,立刻淚眼婆娑。
那可是他們皂伊的王啊!怎麼只配那麼小的一個棺?委屈誰都不能這般委屈王!
他擦了擦雙眼,再看向前方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心裡更堵得難受。
以前他們擁護尊重他們的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木昂枯一身的武氣。他們相信這樣一個沒有絲毫懦弱之氣的王,可以帶領皂伊百姓過上更好的生活,可以不被別國欺壓,甚至可以奪取更好的土地。
若今日來的只有文臣,那他們怎麼晾著,那些文臣除了暗罵幾句也不敢真的如何。
誰知道還有個硬茬武將也在。
就方才那一劍,差點把他雙腿都給嚇哆嗦了。
同長錦與其他幾個官員交換了眼神,然後道:“那麼些士兵,都入城的話,怕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聽白凝海道:“楚蘭士兵和皂伊俘虜均不入城,在城外紮營即可。”
同長錦聽了,一咬牙,道:“那便請賀大人和將軍即刻入城!”
白凝海站於馬上,背對著皂伊官員們,對著楚蘭士兵們喊道:“所有楚蘭軍聽令,退後三里,紮營!”
“是!大將軍!”回應聲喊得震天動地。
同長錦等人感覺耳朵都要震麻了。
他們看著面前那個並不顯得雄壯威武的楚蘭將軍,不明白她怎麼能將聲音喊得那麼大傳得那麼遠!
有這本事,打仗靠她一個人喊就可以了,還要什麼戰鼓啊!
白凝海重新落座於馬背,對同長錦露出一口白牙笑著,聲音脆生生道:“司空大人,那便帶我們入城吧!”
同長錦覺得可能自已年歲大了,怎麼看人笑都有些恍惚。方才那中氣十足的喊聲跟方才那個似小姑娘般的聲音,是同一個人發出來的?
平復了心緒,同長錦輕輕施了一禮:“請賀大人與將軍大人入城!”
皂伊官員紛紛轉身,往城門處快步走去。
剛走兩步,又聽見身後的白凝海大聲一喊:“繼續奏哀樂!送皂伊王入瓊城!”
哀樂一響,他們腳下紛紛趔趄了一下,接著就是痛上心頭悽悽神哀。
賀知舟轉頭看向脊背坐得挺直,目視前方,嘴角卻高高上揚著的白凝海,有些明白為什麼賀丞相會娶她為妻了。
雖然這幾個月與白凝海接觸的不算太少,但他從未見過如方才那般霸氣的白將軍。現在他可以想象,戰場上的白將軍,是何等的威風凜凜殺敵無數了。
玉和上前來對白凝海道:“夫人,以防城外營中有突發情況,屬下想留在營中,好隨時給夫人報信。讓玉幸跟著您入城。”
“好。”
慢慢往前走著,白凝海小聲問賀知舟:“你說新王是木昂枯方八歲的兒子?那現在皂伊便是國相說了算?”
賀知舟點了點頭,也小聲道:“雖太后垂簾聽政,但因國相也是皂伊小王的外祖,國相負監國之責。”
“可八歲也該明些事理了,還是皇家長大的孩子。”
“十歲左右的年紀,正是有些似懂非懂,又想要證明自已幼稚的想法是對的。所以,想必國相應對皂伊小王,也要費些功夫。”
“明白了。”
賀知舟看著白凝海笑容更甚,有些不明白她的“明白了”到底是什麼意思。而且,他總感覺白凝海心裡揣著壞。
因了哀樂,從入了瓊城城門開始,大道兩旁全是不畏懼飄雪穿著厚襖厚帽的瓊城百姓。
皂伊官員和白凝海等人經過時,他們沒跪。但木昂枯的棺一到,他們便紛紛跪在了雪地裡。
他們對著自已的王下跪,但白凝海卻沒聽見哭嚎聲。
白凝海看著他們雖身型高大,但大多面如菜色。看來都城的百姓,比之前經過的幾座城池,日子也好不了太多。
特別是去歲木昂枯親自出使的奉城,傲慢又無禮,沒能像往年一樣從楚蘭要來大量的糧食回禮。
又大舉出兵楚蘭,皂伊的糧食先供給了皂伊士兵。
無錯書吧雖然他們攻下凌城後,搶得了一些糧草,但要養著幾十萬大軍,無異於杯水車薪。
直到攻下堯城,才勉強夠皂伊軍的糧草供應的。
即便木昂枯用了最少程度消耗皂伊糧食的打法,可因沒能繼續攻下禹城甚至更多楚蘭城池,導致本就缺少糧食過冬的皂伊百姓,日子更加雪上加霜。
同長錦帶著白凝海他們在城中走了約半炷香時間,就迎來了另一隊官員。
同長錦轉身看了看白凝海,又看向賀知舟,才開口道:“賀大人,這位是皂伊的主客司大人,洪州崖。洪州大人會帶賀大人和將軍等人前往會同館,安排各位的吃住。”
賀知舟下了馬,行了個禮:“楚蘭使臣賀知舟,見過洪州大人。”
洪州崖咧著嘴笑,一雙眉眼彎出了褶子:“皂伊雪下得大,賀大人一路辛苦了,還請到會同館歇上一歇。”
“好。有勞洪州大人了。”
白凝海也早已下了馬,正看著同長錦笑。
同長錦被她笑得心裡發毛,於是眼睛一直往賀知舟和洪州崖他們那邊看。
“司空大人,請問皂伊小王何時召見我們呀?”
“王政事繁忙,一旦忙完,定會立刻召見各位的。”
“哦……”白凝海似恍然大悟,“也是,年紀小,是該辛苦些多學些。”
同長錦不想跟白凝海這種往人心裡戳的人說話,他往木昂枯的棺那邊看了看,往賀知舟那邊挪了兩步:“賀大人,先王既已送回瓊城,那便將先王交給我們吧。”
白凝海剛想開口,卻聽賀知舟淡笑著道:“這個不急。我們既已照看皂伊先王棺這麼長時日了,也不差這兩日。”
“司空大人,你看這樣行不行?等皂伊王召見我們時,我們便送皂伊先王一起入宮,就當是送他最後一程。”
同長錦和白凝海同時一愣。
同長錦沒想到賀知舟會這麼說,白凝海沒想到賀知舟這麼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