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修，你是等我嗎？”
萬修拿出一直疊放在大氅裡捂著的另一件狐毛大氅，遞給白凝海：“將軍，下雪天冷，你趕緊披上。”
白凝海接過，但沒有立刻披上，道：“萬修，你還不知道吧？我不怕冷的。我連厚襖都不用穿的。”
萬修還真沒聽說過有不怕冷的人：“真的不冷嗎？”
“真的。這我騙你做什麼？騙你我又暖和不了。”說著話，白凝海還是將大氅披上了。
雖然她不怕冷，但她不想拂了萬修的一番好意和關心。
二人隔著一人的距離，並排走著，都微微抬頭看著天上飄著的白雪，嘴角都帶著笑。
“北境的雪，比奉城下得大多了。”
“是啊！奉城的初雪，下得不大，下上好半晌，才能將頭髮和肩頭落白了。”
“以前下雪的時候，皇上總會讓我給他留一個窗縫，他說想看看一年宮裡最乾淨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聊起裴霽。
想起裴霽，白凝海心頭也有些難受：“我答應了皇上，要打敗皂伊軍，將皂伊軍趕出楚蘭去。我做到了，可他卻看不到了。”
“皇上能看到的。”萬修轉臉看了眼白凝海，“皇上可沒少誇你呢！你從西南寫給丞相大人的那些信，皇上可愛聽了。有時隔了幾日丞相大人沒拿你的信入宮，皇上還會讓我一遍遍地問賀大人呢。”
“早知道，我就每日都寫上一封，而不是偷懶隔上兩三日才寫了。我呀，就把從我起床，到我睡覺，事無鉅細地寫出來。”
“皇上還說呢，要是他身體好，定要微服私訪，去看看你信中寫的那些風景，體驗一下你做過的那些有趣的事。”
“萬修，我小時候可不喜歡皇上了。那時候沒心沒肺的，不喜看皇上病懨懨的樣子。”
“嗯。”萬修把頭抬得高了些，想把淚給倒回去。
“後來我知道了很多皇家秘辛，越長大，越心疼皇上攤上這麼個病懨懨的身體了。他是個好皇上，是我見過最好的皇上。”
無錯書吧“是，皇上，是最好的皇上。”
“太后……還好嗎？”白凝海的聲音，哽咽得厲害。
這話，從萬修第一日到北境，她就想問了。可是一直沒敢問。
她以為過了這麼長時間，她問出口的時候，不會再難過了。可是，還是一樣的難過。
比她想的，還要難過。
萬修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太后年歲大了，又失去了兒子，白凝海是替太后感到難過。
“皇上走的時候，太后在身邊的。皇上走後，太后就在永慈宮的小佛堂裡住下了。”
萬修說完，兩行淚從白凝海的眼角流了下來。
她能想象到太后心如死灰的樣子。
如果她在奉城，還可以陪著，可以一起找屬於裴霽的那顆星，可以講些好玩的故事。
甚至，她會帶太后出宮去散心。
只是，她離得那麼遠，她什麼都做不了。
萬修看見白凝海在哭，沒再說話，默默地陪著她一起走。
剛出將軍府沒走多遠，白凝海就聽見遲銘追在後邊喊她。
白凝海還是停了馬，回頭看他：“找我有事嗎？”
遲銘追了上來，硬是把玉幸給擠開了，委屈巴巴道：“從上戰場前你就沒理過我，我看向你，你也看不見我。也不知道你是真看不見還是裝看不見。”
“找我沒事？”
遲銘被這話氣得不行，氣著了還得自已忍下去：“你就不能對我態度好點兒？怎麼我覺著，我成你爹了，反倒不如以前是遲堂主時，你對我客氣了。”
“誰說的？你當遲堂主的時候，可是日日要捱打的。你看現在，我還打過你嗎？”
遲銘臉得意一揚：“嘿！那是因為你還有點良心，知道打罵親爹不止犯了孝道，還為天道不容。你怕挨雷劈啊！”
白凝海冷笑一聲：“打你我可不怕。你是不是我親爹，你心裡沒數？”
“我就是因為心裡太有數了，才一味地慣著你對我不敬的啊！要換了以前，我早揮劍打你了。”
“遲堂主，你打得過我嗎？”
遲銘一噎。現在，他確實打不過。
但轉念一想，他又笑了：“你是我女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比我這個爹厲害，那是理所當然的。而且，你越厲害，我越驕傲！”
“遲堂主，戰爭結束了，你也沒必要再留在北境了，天太冷。”
“閨女心疼爹了？”
白凝海是真的沒忍住，翻了兩個結結實實的白眼：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不要皮的人！他是有給人當爹的癮嗎？
當白凝海拒絕凌遙仙人的時候，心裡就將“爹”給剔除出去了。
憑什麼她娘飽受猜疑笑話盡心盡力養大的孩子，要給旁人當閨女？
撿便宜也沒這麼撿的。
若是遲銘出現的時間，是郎宿出現那會兒，白凝海肯定抱著遲銘的大腿喊他“爹”。
那時，白凝海若有個爹，那她就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了。
在她最需要爹的時候，爹沒出現。那在之後的日子裡，便不需要了。
儘管遲銘多次跟她解釋，當年他並不知道他做過的渾事，更不知道她娘有了她。
但白凝海覺得都沒必要了。
“閨女，我真的是你爹。那煩人精藍鶴，早就提醒過我了，只是那時我也根本沒往這方面想。事實證明啊，他不是瞎說的。”
“閨女，以後啊，你去哪裡，爹就跟著你去哪裡。放心，爹有錢，爹不用你養。爹只要看著你過得好，爹就滿足了。”
“閨女，我還沒見過你夫君呢。等跟著你一起回奉城，我能不能見見他？放心，爹不會跟他多話的，我就想讓他保證這輩子都要對你好。可以的話，我還要威脅威脅他，讓他知道你也是有爹做靠山的嬌嬌女！”
……
往郡守府去的這一路，因為遲銘一直沒停過嘴，白凝海覺得並不算長的一段路，怎麼走了那麼久！
突然，好懷念那個話不多，但動不動就要跟她打一架的遲堂主。
凌城的百姓一早醒來，就看見了貼遍全城的告示。
告示上說了今日巳時正要開堂審理前郡守石達理一案。
所以，白凝海到郡守府時，公堂那邊已經圍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