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升巷,剛下馬車,白凝海就看見了站在門口張望的大花。
“姑娘,你回來了。”
“嗯。”白凝海看了看她,“你是在等我嗎?有事?”
“無事。只是,姑娘不在家中,奴婢有些擔心。”
白凝海捏了捏大花的小臉兒,笑道:“我不是那些嬌滴滴的大小姐,不用這麼擔心啊!走,進屋去。”
大花被白凝海這麼一捏,兩頰紅了個透。
白凝海看著,覺得小姑娘真是可愛。
大花不過跟孫芫芫差不多年紀,可卻比不得孫芫芫那似看盡千帆的嬌作樣兒。
像大花這樣的,才是豆蔻年紀的姑娘該有的單純可愛模樣啊!
經過門房,白凝海看到了昨日栽花種樹的一個小廝,多看了兩眼。
“這是丞相著周嬤嬤安排的門房,姑娘可喚他赤羽。”
一聽這名字,就不是自己這水平能想出來的。
看了一眼大花,白凝海對自己為她們取的名字,心裡又多了一絲愧疚。
沒辦法,誰讓你們新主子胸無點墨呢!
赤羽從門房出來,對白凝海施了禮。
他把手中摺疊的信箋雙手放到白凝海跟前:“這是丞相大人給姑娘的。”
大花從赤羽手裡拿過信箋,遞給了白凝海。
賀元弋給她寫的信?
這麼光明正大明目張膽了嗎?
白凝海展開了信箋,看完上邊的字,輪到了白凝海嘴角抽抽。
無錯書吧白凝海淡定地把信箋折了回去,放進了袖口內:“大花,你把其他三朵花喊到堂房來。”
更名就更名唄,反正我取的名字,自己都嫌棄。
不止四朵花,連周嬤嬤都一起到了堂房。
白凝海在正位坐著,看著下面排排站好,規規矩矩的四朵花。
多好的姑娘們啊!大花二花這樣的名字確實不配她們。
白凝海假咳了一聲,道:“昨日我為你們取名,著實草率了一些。思索了一夜,我覺得不妥。所以,我為你們起了新名字。”
四朵花齊齊福身:“勞姑娘為奴婢思慮。”
白凝海擺了擺手:“大花,你以後叫東知。二花,你改叫西慕。小花,你新名字為南悅。小小花,你日後喚作北音。”
“奴婢謝姑娘賜新名。”
待她們都下去忙活後,白凝海忙去了灶房,把那信箋燒成了灰。
回正房的的路上,白凝海沒忍住輕聲唸了一遍四朵花的名字:“東知,西慕,南悅,北音……文縐縐的。”
白凝海撇了下嘴角:反正把我腦子打散了,也想不出這些個名字的。
無所事事地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滾了幾圈,又到院裡溜達了幾個來回,白凝海心裡有些煩躁。
還不如昨日賜婚,今日就嫁去丞相府呢!
還要先住進這勞什子永升巷,這無聊日子,還要過多少時日啊!
白凝海是一天都不想過這無聊日子了。
吃了晌午,東知給白凝海拿了毯子,白凝海在太陽底下曬著曬著就睡著了。
一個夢沒做完,白凝海就被人叫醒了。
“姑娘,家中來了兩位宮裡的嬤嬤。已在堂房等著了。”
一聽宮裡來人,白凝海一個激靈,醒了個透。
娘啊!太后啊!你們辦事是真利索啊!
這一刻,白凝海不想抱怨這溜院子曬太陽的日子無聊了。
相比無聊,她更不想學那些個勞什子規矩啊!
白凝海由著東知和西慕扶著起身時,只能一遍遍跟自己說:這是差事,這是差事。
到了堂房,白凝海面帶微微苦色地見過了兩位嬤嬤。
兩位嬤嬤對著白凝海福身行了禮。
“老奴計嬤嬤,見過姑娘。”
“老奴婁嬤嬤,見過姑娘。”
白凝海一臉僵笑:“以後,凝海就勞煩兩位嬤嬤費心了。”
說完,白凝海看著都嚴肅著一張臉的計嬤嬤和婁嬤嬤,心下一陣苦澀。
這差事,果然不好辦啊!
小時候,白鳳娘是尋了教養嬤嬤來教白凝海學大家規矩的。但一學規矩,白凝海就大聲地吱哇亂叫。
駭人的叫喊聲飛出了白鳳樓,飛遍了半條綠柳巷。
白鳳娘堅持了不到一個月,就放棄了。
但現在,白凝海已經不能再使小時候那招了。
這規矩,不管學得好不好,這次肯定是逃不了要老實地學上一遍了。
這日起,白凝海的日子確實不無聊了,痛苦代替了無聊。
氣質、言語、行為、跪拜、贈禮、衣裝、配飾、樂器,兩位嬤嬤面面俱到,毫不含糊。
白凝海從小就是粗野生長的,現在想把一棵成樹再擰個造型,那屬實難上加難了。
常常一日下來,她連想回白鳳樓的力氣都沒有了。
痛苦的人,不止白凝海,還有計嬤嬤和婁嬤嬤二人。
她們數十年來,教習提點過多少世家大族的小姐們,這是第一回碰到如此愚鈍的學生。
白凝海學得費勁,兩位嬤嬤教得也費勁。
清晨睜眼,出了房門後,白凝海看見計嬤嬤手裡的戒尺就心裡犯怵。
雖然她們不敢真用勁打,但心理陰影比皮肉之痛更甚。
如此,半月已過。
丞相府。
看著赤羽著人送來的書信,賀元弋唇間的笑意只增不減。
赤羽在信上說,白凝海待嬤嬤一回屋休息,直著的腰板立刻坍塌下來,讓南悅端了甜湯,咕咚咕咚喝了兩碗。
又是,兩位嬤嬤教導用膳時,小口進食細嚼慢嚥,食不可貪淺嘗即止。在嬤嬤看不見的地方,白凝海吃了下兩碗抻面。
也是難為她了。
但是白鳳娘想讓她臨時學這些,他也不好過多幹涉。
左右他已經著人開始走六禮了。
待入了丞相府,就再無人可拘著她了。
那日在長乾殿,皇上跟他說:“元弋,你已過弱冠之年,該娶妻了。”
賀元弋抬眸看著神情嚴肅眉頭微皺的皇上,覺得肯定又是哪個朝臣上了摺子提了這事。
平日,在只有二人時,他是賀元弋,皇上是裴霽。
他們二人私下,極少有這種嚴肅的時候。
賀元弋微笑著,眸色平和,沒搭話。
裴霽撫了撫額,咳嗽了兩聲,接著道:“昨日太后來了朕這裡,向朕提了一門親事。”
“臣謝太后惦念。”賀元弋雙手朝虛空一禮。
裴霽看著賀元弋,心裡感嘆這人怎麼任何時候都是這般溫和恭謙寵辱不驚的模樣!
裴霽認識賀元弋十二載,他幾乎沒有印象賀元弋或氣或怒。
在朝堂上,不管其他人怎麼駁斥他,他也只是腰直身正微笑以禮。待人說完,他再駁時,態度堅定,語氣溫和,不急不惱。
次次倒顯得對方氣性上頭無理取鬧了。
思及此,裴霽又松拳抵口,咳了幾聲,笑道:“你就不好奇,太后向朕提了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