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昭昭在那鎮著,抓人的過程異常的順利,眾人雖心有疑惑那人為何這麼弱,卻也沒時間細想。
不過午時,司徒軒便帶著人大勝而歸,犯人從頭到腳貼著由能人異士們畫的符咒,滿眼怨恨與不甘地被押往大理寺關押重刑犯的天牢。
早上未來得及梳洗,這麼一上午折騰下來,昭昭現在頂著一頭和小乞丐一樣的髮型,衣服被泥土和草葉蹭的又綠又黃,白白嫩嫩的小臉蛋此刻也不知道被什麼染上了黑點子。
不止如此,不知道那人在研究些什麼,屋子裡面腐爛的味道極為濃重,去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染上了一些,一直處在前方的昭昭和司徒軒,身上的味道尤其重。
從大理寺離開,司徒軒帶著昭昭直接回了東宮,換衣服梳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昭昭沒吃早飯,現在小肚子癟癟的,餓的前胸貼後背,白皙紅潤的小臉蛋此刻在陽光下瞧著都似乎暗淡了一些。
“好餓好餓好餓,昭昭真的好餓,跑快一點吃飯飯,吃了飯飯肚子鼓鼓就不餓……”
換好衣服,昭昭拒絕爹爹的抱抱,一邊扯著小奶音碎碎念,一邊小短腿瘋狂朝著擺滿飯菜的桌子倒騰。
司徒軒跟在後頭,腳步也是比往日快了一些。
昭昭先坐上椅子,兩隻小手巴在桌邊,眼巴巴地盯著色澤油亮,一看就美味可口的燻雞腿,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嘴角,忍不住嚥了咽水。
見司徒軒坐下,昭昭一手拿起用的還不太熟練的筷子,一手拿起勺子,蓄勢待發:“爹爹一定也很餓,今天你不要給昭昭夾菜了,昭昭自已來。”
司徒軒喜歡給昭昭夾菜,享受昭昭美滋滋吃完然後一臉滿足的樣子,他覺得很有成就感。
從來都是爹爹給夾菜,因此昭昭從來沒有想過還有嬤嬤幫忙夾菜這個選擇。
司徒軒這會也確實是又累又餓,便沒有拒絕昭昭。
“讓春枝他們幫你佈菜。”司徒軒說道。
昭昭目光還落在雞腿上,聞言立刻道:“昭昭要大雞腿,還有那邊的魚肉,還要那個,紅燒肉……不要給昭昭夾過來,昭昭太餓了,要直接在盤子裡面吃。”
昭昭要的菜集齊各種方向,春夏秋冬四個人站在四個方向,就近將她要吃的菜連同盤子送到她面前。
昭昭看看眼前的大雞腿,撂下筷子和勺子,直接小手一抓,啊嗚一大口,果木的香氣攜著肉香在口中四溢開來。
昭昭心裡幸福的冒起小泡泡,閉著眼睛搖頭晃腦。
大雞腿可真好吃!
吃飽喝足,又睡了個飽足的午覺,拗不過昭昭,司徒軒帶她離開東宮一起前往大理寺關押重刑犯的天牢。
自外面走進天牢,彷彿是從人間走向地獄,外面陽光明媚,鳥語花香,這裡陰暗潮溼。
一路走到最裡面,慘叫哀嚎聲不絕於耳,因為經常有被審問拷打的人在地上被拖來拖去,鮮血不停地染紅地面,燭火的照耀下地面泛著妖異的紅,看著鬼氣森森。
第一次進來的人,很難做到面不改色。
昭昭能夠進來是有條件的,她被爹爹蒙上了眼睛,小手也被要求捂著耳朵。
除了鼻子,因為還要呼吸,毫無遮擋。
昭昭聞著血腥味,腐屍味,小眉頭皺的緊緊的,一臉嫌棄。
徑直走到最裡面,是與前面正常牢房不同的水牢,說是水牢,卻並不完全是水牢,靠左的一側是水池,靠右的一側一邊旁邊擺著各種刑具,一邊立著一個人高的十字木架。
此時木架上,一個面容慘白似鬼,露出的面板青筋暴起的中年男人被死死地釘在上面。
“殿下。”看到司徒軒過來,大理寺卿起身讓出座位。
昭昭蒙著眼睛,什麼都看不見,耳朵也聽話地還在捂著,感受到司徒軒停了下來,問道:“爹爹,咱們到了嗎?”
水牢在最裡面,走到這裡慘叫聲已經弱了許多,司徒軒將昭昭放到椅子上,給她理了理裙襬,又幫她的小手從耳朵上拿下。
“到了。”
“昭昭可以看看嗎?”昭昭再次試探:“昭昭不聽,就看一看。”
司徒軒再次果斷拒絕,不容商量道:“不可以。”
“哦……那昭昭不看了。”昭昭再次探出試探的腳腳,歪著小腦袋笑容甜甜道:“昭昭可以聽嗎?”
“不可以。”司徒軒點了點昭昭的額頭:“乖乖的,這裡不適合昭昭這樣的小寶寶看,也不適合小寶寶聽,晚上會做噩夢的。”
“爹爹都說不讓昭昭來了。”司徒軒笑道。
“一定要來的。”
要是不來,爹爹審問那個妖怪,萬一被妖怪傷到了怎麼辦。
昭昭鄭重道:“昭昭要保護爹爹。”
“爹爹知道。”聽到昭昭的話,司徒軒眸色更深了些,他摸了摸昭昭有點涼小臉蛋,聲音低啞道:“謝謝昭昭。”
昭昭嘿嘿一笑:“不客氣。”
“把耳朵捂上,爹爹要開始審那個壞蛋了。”司徒軒叮囑道:“一定不要把手拿下來,知道嗎?”
昭昭乖巧地點點頭。
司徒軒轉身在昭昭旁邊坐下,溫和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逼人,幽暗的環境也遮掩不住他漆黑瞳孔滲出的狠厲。
“審出什麼了?”司徒軒先問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嘆了口氣,露出慚愧的表情,搖頭道:“什麼都不說,咱們那些刑具輪番上身,可這人似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沒有一點反應。”
刑具既然無用,那便試試攻心吧。
司徒軒起身走到男人面前,目光落在男人寫滿不甘的臉上,語氣平緩,卻好似魚餌,引誘著男人上鉤。
“是不是很想知道,為何你的能力都發揮不出來?”他問道。
自打進了這天牢便一直未拿正眼瞧人的男人此刻像是被戳到痛處,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刃,赤紅的瞳孔裡面滿是對讓他一敗塗地的人的仇恨。
“是誰?”手腕被烙紅的鐵釘釘在木架上,男人依舊緊緊攥起拳頭,他咬牙切齒道:“我修習數年,從未遇到敵手,那人是誰?”
“是誰,讓我輸的如此徹底?”男人面目猙獰,淒厲嘶吼。
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死不瞑目!
等男人發洩完,司徒軒聲音輕慢道:“孤被射殺這件事肯定不是你做的,你說出射殺我的人,以及你與那人聯手的目的是什麼,我告知你你想知道的人。”
“這個交易,你覺得如何?”
司徒軒嘴角掀起一抹微笑,這笑不達眼底,燭火的光只能照亮他一側的臉龐,另一側則隱在陰暗之中,光與暗的組合,讓他那張清俊的臉龐莫名透著詭異。
他的提議一出,對面男人便如他所料,迫不及待地上鉤。
“成交!”男人毫不猶豫道。
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騙他很沒有必要,男人篤定司徒軒不會做那出爾反爾的事,所以也無所謂誰先開口。
“那人我聽人喊他三當家,聽口音是南方那邊過來的,長得和你一樣,小白臉似的,說話像個書生,他說你屠了他九族,找你報仇,再多我就不知道了。”
和他做交易的本就是不相干的人,男人想都不想便利落交代。
“那你呢,讓孤的暗衛陷入昏迷險些醒不過來。”司徒軒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目的是什麼?”
“你的暗衛?”男人男人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發出短促的陰鷙笑聲,笑完意味深長道:“我可沒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我的目標,是你啊,太子殿下。”
不等司徒軒問話,他繼續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去過哪裡,身體裡融入了一股至純至淨的氣息。
我在古書上看到過,這股氣息可是修士夢寐以求的大補之物,吸收之後可讓修士直接跨越多個等級。
古書上猜測是這股氣息是神的氣息。
按理說神息不應該存在於凡間,所以,這難道不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嗎。”
說到這,男人臉上的貪婪之色一閃而過。
神的氣息?
昭昭果然是神。
司徒軒心頭生出一股塵埃落定之感。
“所以呢,這股神息你吸收成功了嗎?”望著男人扭曲的臉,司徒軒似笑非笑道:“哦,看著樣子應該沒成功,若是成功了,孤去的時候你怎麼會是在療傷呢。”
“孤猜,你被這股神息反噬了吧,神息這等純淨正義之物,你一個不走正路的修士……”司徒軒嘲諷道:“怎麼配得上。”
“我說的對吧?”司徒軒笑著問。
男人被戳中痛點,嘶啞著聲音自欺欺人地喊道:“不對!不對!這神息就是上天賜予我的機會,這神息被我遇到,那就是上天對我的偏愛!”
“你這個凡人,你懂什麼!”男人朝著司徒軒吼道。
司徒軒剛要開口,昭昭的小奶音響了起來。
“你才不對!你是壞蛋,上天才不會偏愛你呢!”昭昭小跑到司徒軒旁邊,小手扶著司徒軒的小腿,仰著小腦袋,扯著小嗓子衝著男人高聲大喊。
“神仙喜歡的是好人。”昭昭小身子倚到司徒軒腿上,臉上是全然的信任:“像爹爹一樣的好人。”
“你是大壞蛋!”昭昭氣呼呼道。
天真的話再一次刺中男人的心,男人雙眼猩紅,四肢掙扎著想要上前,一副想讓昭昭永遠閉嘴的模樣。
昭昭才不怕他!
昭昭吃得鼓鼓的小肚子向前一挺,肉乎乎的下巴傲嬌地往上一抬,小腦袋一歪,重重地地哼了一聲。
小模樣極為不屑,且十分地有氣勢。
司徒軒頭疼地伸手將昭昭推到身後,嗔道:“不聽話。”
昭昭一瞬間心虛,眼神控制不住地亂瞟,看看上面,看看下面,看看左面,最後再看看右面,看了一圈,就是不敢看爹爹。
不過不敢看,昭昭小手還是敢動的,司徒軒很快便感覺到衣袖被一隻有點涼的小手攥住,然後晃了晃。
“爹爹別生氣嘿嘿,生氣身體會受傷,爹爹身體受傷昭昭可心疼啦……”
昭昭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圈,好話不要錢似的從小嘴裡面咕嚕咕嚕往外冒。
寂靜可怖的水牢此時此刻被小姑娘甜軟的奶音充斥,莫名為這陰森的水牢增了一絲溫暖的色彩。
司徒軒只覺得心頭的晦暗都隨著昭昭的話語漸漸消散。
他笑著揉了揉昭昭的小腦袋:“晚膳多吃些青菜。”
昭昭:“……”
“可以不多吃嗎?”昭昭對著手指眼睛悄悄往上瞟,視線一下子和司徒軒撞上,她連忙垂下眼眸,低聲道:“昭昭知道錯了,下次昭昭一定不讓手手離開耳朵。”
還攥著衣袖的小手又晃了晃,小奶音一波三折像是在唱歌:“爹爹~爹爹~”
司徒軒不吱聲,昭昭的手漸漸停了下來。
“昭昭多吃菜。”想到晚上要多吃青菜,昭昭就高興不起來,小嘴巴嘟起來,強調道:“就今晚哦,明天就不多吃了。”
“就今晚。”司徒軒保證道。
昭昭放開衣袖,轉身,往前走,小短腿駕輕就熟地爬到椅子上,拿起旁邊的白色帕子,抬起胳膊給自已把眼睛蒙上,在腦後綁好後,小手再次捂住耳朵。
“昭昭乖乖,不打擾爹爹。”
昭昭插話的這會功夫,男人也逐漸平靜下來,他還是肉體凡胎,刀槍劍戟真刺入身體他也是躲不過的,他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眼前這人是絕對不會放他活著離開的。
看開了,男人身上的戾氣與臉上的不甘淡了一些,見司徒軒看向他,男人苦笑一聲:“告訴我吧,那我一敗塗地的,連反抗都做不到的人是誰?讓我死也死的安穩一些。”
有神便有鬼,有鬼便有厲鬼,凡是厲鬼,必有執念,若不消除執念,便永遠不能投胎。
沒想到閒來無事打發時間才看的書有一天還能派上用處。
四目相對,司徒軒眼神沒有任何閃爍,面不改色地回道:“欽天監監正。”
“他?”男人眼神充滿懷疑:“那個老頭?”
有一瞬間,男人覺得司徒軒在騙他,然而轉念一想,又肯定司徒軒沒有騙一個將死之人的必要。
男人搖搖頭,感慨道:“果然……能為皇家做事的,還是有些能耐的。”
“是我自大了啊……”男人合上眼睛抬起頭:“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