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鳶一雙桃花眼平淡掃過他,隨意‘嗯’了一聲,“他定日子了嗎?”
西陵昱用膳速度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緩慢且優雅,聞言搖頭,“還沒有,婚禮已經籌備妥當,約莫就是十二月的事情。”
“那就定在十二月初吧,我離宮後你儘快確定皇后人選。”
“朕來也是想和阿姐說,朕見過蔣家女兒了,你知道她是怎麼和朕說的嗎?”
她來了興致,“哦?”
“蔣家自小拿她當一國之母培養,談吐氣場不凡,身上竟有幾分阿姐你的影子。”西陵昱放下筷子淺笑,“她說,陛下缺一個掌管後宮的女主人,更需要這位女主人家中助力安穩朝堂,他們蔣家是最合適的人選。”
“她還說,不管朕心中是否有心儀之人,一國之主和一國之母本就是共生關係,若朕能迎她做皇后,她必定擺清自已的位置,不給朕添任何負擔,不勾心鬥角,管理好後宮,讓朕永遠不為後宮紛擾憂心。”
西陵鳶認可點頭,“確實不錯,你如何想?”
西陵昱眼睫微微垂下,語氣平緩,“明年春分,立她為後。”
“常安呢?”
“她不合適,前兩天她同朕吵架,朕才知道她本性並非表現出來的那樣溫婉,甚至有些野,野到讓朕覺得,這宮牆不能束縛她。”
西陵鳶神色毫無變化,“因此你變了心,不喜歡她了?”
“不是。”西陵昱蹙眉,偏過腦袋,“朕更喜歡這樣的她,因而不想強行改變她,與其培養她,令她磨滅天性,不如放她出宮去過自已想要的生活。”
西陵鳶靜靜看他片刻,薄唇輕啟,“會後悔嗎?”
“還以為阿姐會很欣慰朕做出這樣的決定。”
“人活一世,在令自已無憂的時候,可以盡情成人之美,若成全別人會委屈自已,那必定要選擇委屈別人。”
西陵昱聽完,揚起一抹燦爛的笑,“世間諸多事難兩全,不可能每一件事都能按心意來,而且阿姐,愛不一樣,我希望她快樂無慮。”
西陵鳶目光落在他釋懷的笑顏上,一瞬,移開,望向窗外,呢喃道:“小屁孩,果真比我善良多了。”
.......
常安離宮那日,來夜鳶宮拜見。
她穿著簡潔,頭攢一支玉簪,只拎了一個包袱,無人跟從,臉上的笑卻格外溫和燦爛。
“常安來與殿下告別。”
西陵鳶眉心微攏,“日後打算去何處?”
“常安想去江南,做點小生意,若有幸掙點銀錢,去遊山玩水,四處闖一闖。”
她特請西陵昱不將此事昭告,宮中少有人知道她是卸位離宮的。
“身上銀兩夠嗎?”
“夠的。”
“嗯。”西陵鳶唇線微抿,她從來不壓制女孩想撲騰翅膀的心,甚至她就是為首帶領在前的那個,可當下,想到西陵昱,難免護短,她這樣毫不留戀,心中多少有一點難受。
“不去向陛下告別嗎?”
常安搖搖頭,笑意微斂,“陛下應該不太想見常安了。”
說完,她吸了口氣,嚥下突如其來的哽咽,剋制道:“陛下是位極好的人。”
說完,她快速低下頭,去包袱裡拿東西,動作掩蓋住她的情緒。
素白的手拿出一個精緻木盒,“這是常安入宮前到寺廟中求的平安符,若殿下不嫌,恭祝殿下新婚。”
西陵鳶接過,意味不明問:“陛下也有嗎?”
常安緊緊抿唇,搖頭。
看清她眼底剋制的溼意,她又問,“既然你也是不捨的,為何仍舊決定要出宮?”
“陛下此生不會只有常安一個女人,而常安能得他喜愛多久呢?若此生耗在這宮牆中,現在會不會後悔常安不知道,可以後漫長孤獨寂寥的日子裡,一定會恨自已為什麼沒有抓住這個機會。”
她跪下深深磕了個頭,“常安逾距說這些,望殿下體諒。”
西陵鳶靜靜看她半晌,吐出四個字:“一路順風。”
女孩離開時,西陵鳶起身,從青女呈上來的銀票中抓了一把塞給常安。
“本宮並不贊成陛下這個決定,但他希望你快樂。”
常安眼淚從眸中飛快滑落,她粗粗抹了一把,“也祝陛下與殿下,平安喜樂。”
西陵鳶跟著到門口,望著她出夜鳶宮後加快的輕盈腳步,深深撥出口氣。
足夠清醒,也懂得斷舍離。
那就飛吧。
朝最高最遠的天空去。
一轉頭,看到遠處的明黃身影,西陵鳶招手。
西陵昱一直到望不見常安背影后來走到跟前,神色稍許落寞,一雙丹鳳眼中情緒翻滾難掩。
西陵鳶將那枚平安符遞給他,“常安說,祝你平安喜樂。”
說完,走進院中,不去看西陵昱是何心情。
.......
十二月初,凜冬,長公主不日大婚的事一出,京城熱鬧非凡,舉城歡慶。
聘禮從皇宮送到洛府,車隊佔滿整條街。
百姓看紅了眼,私下感慨,“長公主招駙馬可真是大手筆,那些東西起碼值幾座城了吧,駙馬雖說是下位者,可又得財勢又得美人,贏麻了呀.......”
“長公主最不缺這些身外之物,你們知道她寶庫中有多少好東西嗎?”
“不論之前,此次打贏西莫,戰利品中有顆巴掌大的夜明珠,還有西莫的鎮國之寶,陛下眼睛都不眨就送去夜鳶宮了。”
“說得我好羨慕洛大人,我也想得長公主青睞,哪怕是做面首!!”
“怎麼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沒睡醒呢!回去枕頭墊高點!”
前一晚,西陵鳶打著哈欠聽完青女轉達流程,忽然想起來,好幾天沒看見洛無雙了。
自遲雁回那事兒之後,她本以為很快就要接受洛無雙的拷問,可那人好像壓根不在意似的,西陵昱都替他鳴不平了,那人卻連個面也不露。
怎麼沒來質問她呢?
西陵鳶百思不得其解。
沐浴時,青女急匆匆拿著一張鮮紅婚書跑進來,“殿下,洛大人送來婚書。”
一字一句出自他親筆,但與普通婚書無異。
西陵鳶面無表情放置一旁,看也不看,“要給也該是我給。”
他要寫就算了,這個點才想起來送?實在沒什麼誠意啊。
青女小心打量人神色。
殿下好像......有點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