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遲哼笑，“你顧得上我的時候顧一顧，我已經很感激了。”
他沒實戰經驗，上戰場有些吃力，若真論武力，溫遲僅能算一個普兵。
他奔著軍師職位來，狠狠體會到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
洛無雙戰前並沒有從那批精銳中挑選提拔誰，照這麼下去，他沒得任何發揮。
溫遲眉眼深邃，開始在心裡盤算怎麼才能走入洛無雙視線。
沉思間，孟觀棋因察覺來人猛地站起身，嚇得他一激靈。
回頭，看到倚在一旁大樹幹上的洛無雙。
好嘛，不用他走。
洛無雙自已來了。
二人行禮，“大人。”
男人眉眼冷淡，毫無情緒掃過二人，最後落在孟觀棋身上，嗓音如冰清冷，意味不明，“警惕性不錯。”
孟觀棋低頭應聲。
溫遲琢磨著何時開口留人自薦，洛無雙已經看向他，吐出四個字，“你，跟我來。”
他心跳如鼓，連忙應是跟上，走在身後回頭望了孟觀棋一眼，他仍舊面無表情站在原地目送，不由得蹙眉。
孟觀棋表現很不錯，二人站在一起，如何也該是孟觀棋被喊過來，怎麼會是他呢？
“你一步三回頭，是不需要這個機會？”男人清冽嗓音自前方傳來。
溫遲明明只回了一次頭，聞言也無法反駁，淺笑應話，“大人是要給小的什麼機會？”
洛無雙望著前方目不斜視，“這都算不到，還敢自封諸葛溫？”
溫遲了然，心下沉穩，不讓自已緊張，斟酌前後，沒說話。
帶著人入帳，洛無雙沒看他，坐於案前，垂眸展開一張紙，自顧自落筆。
被晾了半晌的溫遲眉眼低垂站在不遠處，一隻手綁著繃帶，一動不動像是在罰站。
又等了半柱香，剛好是洛無雙畫完簡易地形圖的最後一筆，溫遲主動問，“大人是想考考小的什麼？”
洛無雙掀起眼簾，掃他一眼，漫不經心輕揚下顎，喊他過來，“這是西莫最難攻處地形圖，你可有什麼見解？”
溫遲將圖紙拿起來認真看，不過片刻就有了應對之策，“此處地勢平緩傾斜，易守難攻，需用騎兵，步兵寸步難行。”
洛無雙示意他繼續。
“最難攻的觀山口有西莫大將鎮守，那人名為可巖，驍勇善戰從無敗績，可他有一弱點：痺症，若遇大雨嚴寒，痺症發作，他戰力將減半，為最易進攻之時。”
洛無雙指尖在桌上輕點，看溫遲的目光從冷淡變成更冷淡。
本信心滿滿說完一番話的溫遲觀他神色，瞬間心涼了半截。
他哪裡說錯了麼？
剛緩下的心情又提起，他緊張得開始咽口水，靜待發落。
洛無雙沉默片刻才不鹹不淡啟唇，“別人都想做將軍，你為什麼想做軍師？”
溫遲弱弱抬起受傷的手臂，上面染血的繃帶格外扎眼滑稽。
“倒是有那志向……可小的沒那能力啊。”
洛無雙似笑非笑收回視線，低頭研墨，反問，“可巖此人你從何得知？”
溫遲這話一時真有點答不上來，能直接說西陵鳶在送他入軍營就為打西莫提過這個典型的人麼？
啞聲，編理由的片刻裡，洛無雙已經開了口，“阿鳶告訴你的？”
溫遲大駭，嘴唇微張，愣愣反問，“大人您知道……”
“阿鳶既然培養了你們，自然要發揮作用，不能白費她心血。”
說完略有不屑輕哼一聲，“用腦子的人拿去打仗不是白給？”
溫遲立馬跪地行大禮，語調歡快，揚聲高呼：“大人英明！”
典型的先謝主隆恩。
洛無雙睨著他，“一般英明，若不能勝任，別怪我不給阿鳶面子。”
溫遲樂開，笑得眼睛都眯起來，“那大人，觀棋他……”
話還沒說完，被洛無雙一個帶著極強壓迫的目光給刀了回去。
他訕笑嚥下所有未盡之言，“屬下定為大人鞠躬盡瘁。”
“去找顧修遠，第二戰你跟上。”
“是！謝過大人！”
溫遲迎來峰迴路轉，心中雀躍之餘，擔心起孟觀棋。
洛無雙好像對那小子頗有敵意。
仔細想來，若當真有公主叮囑，不該落下他才是。
思路一轉，溫遲想到城牆前那一吻。
雖離得有些遠，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洛無雙被吻時閉上眼，一副予取予求的溫順模樣，和平日判若兩人。
啊……是吃醋吧？
誰讓孟觀棋在夜鳶宮時最得寵，一口一個姐姐被未來駙馬記恨了吧？
還得吃些苦頭。
溫遲來不及替孟觀棋想法子，先匆匆去尋顧修遠。
“威武大將軍，諸葛溫來也~”
顧修遠正忙，一腳將他踹到一邊：“待會兒再煩我。”
溫遲：“……”
從營帳出來已經傍晚，他去找孟觀棋一起吃飯，告訴他自已當上軍師了。
孟觀棋毫不意外，點頭，“恭喜。”
溫遲有些心疼這個弟弟，嘆了口氣，把碗裡僅有的兩塊肉夾給他，“觀棋，要相信苦盡甘來，我也會盡可能想辦法幫你。”
孟觀棋有一雙乾淨清澈的眼，可看著人時總覺裡面是一汪不見底的深泉。
溫遲不敢與其對視，怕一不小心就說出什麼刺激他的話，顯得他像在炫耀。
他收回視線嘴角輕彎，低下頭無言。
苦盡甘來麼？
無所謂，無論還有沒有甘來，在他苦澀的人生已經嘗過一抹甜。
足以支撐他走完未來所有晦暗的路。
……
帳中西陵昱和鎮國大將軍一起吃飯，這小皇帝認真起來也不孬，愛聽老將軍聊昔日戰事，偶爾說幾句話還把老爺子哄得眉開眼笑。
見狀，洛無雙毫不拘泥形象，抬著碗起身去找顧修遠。
顧修遠一見他跑來和將士一塊兒在小木桌前吃，笑了笑，拿肩膀去撞他，“不看著點陛下？他獨自應付得了老將軍麼？”
“有一種成長叫做放手。”
“太有哲理了寶貝，你在看什麼？”
顧修遠循著目光看去，看到溫遲和孟觀棋蹲在一處，還把碗裡兩塊肉分給了人家。
“話說，你給人溫遲提上來了，孟觀棋呢？打算再看看？”
洛無雙不答反問，“依你看？”
“這小子確實不錯啊，上次就和你說過，沉穩寡言，身上有股子堅毅勁兒，和你年輕時候很像，該怎麼形容呢——向死而生吧。”
洛無雙收回視線，心下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