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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神明一般

傍晚,西陵昱來夜鳶宮用膳,好幾天沒見,他有不少事想和阿姐抱怨。

可看到女人臉上溫和的笑後全部化作動力通通嚥了下去。

無論如何,他也該學著長大,不能事事找西陵鳶拿主意。

倒是西陵鳶,她嚥下嘴裡東西后慢條斯理用絲絹擦嘴,像是不經意間問起,“聽說你接連三日翻了常安的牌子?”

少年臉上一紅,點了點頭,“她性情溫和,話不多,安靜陪在身側,朕覺得舒坦,阿姐見過她了吧?”

西陵鳶點頭,沒多說什麼。

西陵昱唇線微抿,“阿姐,你覺得朕這樣算荒淫嗎?若是,朕會再收斂些的。”

女人輕笑,“食色性也,我只是在考慮,你立後之事,早前母后本想給你立個太子妃,一直沒有心儀人選,又覺尚早沒多加上心,誰知風雲難測,拖到現在,後宮一直無主也不是個辦法.......你覺得呢?”

前兩天後宮發生爭執,位份高些的無法無天仗勢欺人,位份低些的連訴苦喊冤都找不到老大,竟然跑來夜鳶宮哭。

目前後宮妃嬪皆是世家子女,最不濟的父親也是個知縣,全都是趁著皇帝年少送進來鞏固自己地位的工具。

“不是有阿姐你嗎?”

“我可沒閒心管你後宮的鶯鶯燕燕,再說,尚未成家之前勉強能插手,若成了家,要落人詬病。”

西陵昱一聲嘆息,“蔣家提過一嘴,有意將女兒嫁進宮來,朕覺得給個妃位就夠了,皇后人選.......畢竟是夫妻,總歸想尋個有感情的才好。”

這話他要對外人說被笑話都是小,估摸著,哪怕隨性如洛無雙,聽到都會覺得荒唐的程度。

怕是隻有西陵鳶能任由他繼續天真下去。

“蔣家世代武將,想出個皇后無可厚非........你不願,那就再看看。”

“嗯,對了,逍遙王過兩日生辰,在宮中辦個宴會熱鬧熱鬧如何?”

說是熱鬧,其實就想探探兩王爺虛實,搭個臺子罷了。

女人點頭,“正有此意。”

西陵昱笑,一點也不客氣,“那就勞煩皇姐操持了。”

那雙桃花眼輕飄飄瞥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行啊,我索性在他二人杯中下個毒,一了百了。”

西陵昱當即搓著手興奮起來,“皇姐大義!”

“.......去死。”

......

西陵昱前腳剛走,遲雁回就一席青衣走了進來,肩膀上站了只彩色鸚鵡。

他面冠如玉,在宮中總作紗衣飄飄的小白臉卦,在西陵鳶這個瞭解他的人看來,頗具違和感。

“公主,外頭送了信。”他輕車熟路坐到書案前,拆開那封信,邊看邊轉達,“上卿確實在加強軍中訓練,另外塞了不下十來號有勇有才的新人進去。”

西陵鳶倚在軟榻上,眉心微斂。

她握了一方兵權,絕大部分兵部掌握還是在西陵昱手中,可武將人心所向仍舊是他們心中昔日的戰神洛無雙。

他如今入朝做了文官,再插手兵部之事,是要吃大臣彈劾的。

樹大招風,洛無雙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缺才幹了麼?咱也送兩個人進去。”

她讓人喊來面首其二,溫遲和孟觀棋。

溫遲與談嫿遭遇相似,屬於家道中落被西陵鳶撿回來的,中規中矩一介儒生,卻有一副好口才,黑的能說成白的,平日風趣幽默,是插科打諢一把好手。

孟觀棋身世比較不可言說,西陵鳶一度懷疑他是先朝某位世家的棄子,未經證實,只能將他當做一介身世悽苦的孤兒。

那年西陵鳶十七,在鬥獸場看到了被作為‘獸’在臺上鮮血淋漓拼命廝殺的孟觀棋。

她大概會永遠記得,那雙猩紅如獸一般的眼,從籠中望出來,帶著決絕的堅毅和殊死一搏的勇氣。

敵人是一頭受了傷的大獅子,喉中發出沉重嘶啞的嗚咽聲。

縱是受傷的獅子,也絕非一個常人能敵。

可臺上骨瘦如柴的小少年做到了。

他不知怎麼做到在身上藏了把匕首,幾次插進獅子要害,小小的身體迸發出驚人的力量。

當下孟觀棋十四歲,拼死拿下了那一場的勝利後,奄奄一息被人拖下去。

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正是光鮮亮麗的西陵鳶。

她蹲在身前,臉上掛著淺笑,嗓音如雪山下最清澈的冰,“剛剛在臺上,你在想什麼?”

少年咬牙,沒有說話。

“離開這兒,跟我走,願意嗎?”

如獸一般銳利的眼安安靜靜直視她半晌,仍舊沒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

這次同樣等了許久,西陵鳶沒有催促,總算聽到少年沙啞的嗓音,一字一句道,“孟觀棋。”

“觀棋不語真君子,好名字。”

“爺爺取的。”

“那你爺爺呢?還有其他家人嗎?”

少年低下頭,似乎很久沒有聽到人問他這件事,唇角被自己咬出血來,“死了。”

西陵鳶伸出手,替他拂去額前不知獅子還是他自己的血,語調微沉,“辛苦了。”

——一個人努力的活著,辛苦了。

在任人羞辱的時候他沒掉一滴淚,在臺上被人當取樂的牲畜時他也不曾委屈,因為沒有時間去想,為什麼是自己要遭受這些非人的折磨。

他才十四歲,苟延殘喘的日子生生過了兩年,唯一想的,就是活下去。

可在聽到西陵鳶如姐姐一般沉重的三個字,他霎時落下淚來,又覺丟人,轉頭迅速拭去,留下一抹被擦花的血跡。

西陵鳶沒有笑話他,將他帶回宮中,請來她自己的專屬太醫傾心為他調理身子。

半個月後,女孩站在他面前,笑得一如初次,“鬥獸場我讓人砸了,那些該死的人一個沒跑,孟觀棋,祝你今晚能睡個好覺。”

少年清秀的臉上再次落下一行淚。

只有她在意他一個個難眠的夜,並親手為他解決了仇恨噩夢的根源。

宛如一道穿破黑暗縫隙的溫暖陽光。

光下,站著神明一般的西陵鳶。

至今,他在女孩身邊待了兩年,雖沉默寡言,卻是他們當中,最尊敬西陵鳶的人。

孟觀棋年齡小,除了那張臉看著還沒長大,實則心性比其他幾人都要成熟幾分。

他不常露面在外人眼皮子底下,可每次見到西陵鳶,都是乖乖巧巧喊一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