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萬萬沒想到,一向不插手皇孫教養之事的皇后娘娘,今朝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要知道,自她嫁入皇室之後,皇后只教她管理宮務之道,把太子後院之事,全權都交給了她,完全不會多一句話的啊!
難道,太子剛去世,母后就迫不及待要抓住她的心肝不放了?
周太子妃臉色立刻刷白,膝蓋“咚”的一聲,跪了下去,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母后!母后我求求您!芷兒是兒媳以後唯一的指望了,求您不要奪走她,她就是兒媳的命啊!”
許皇后鳳眸一眯:“你知道芷兒是你的命,難道不知道汝寧也是本宮的命?!”
“周氏!在本宮的心目中,汝寧比你和芷兒加在一起都重要得多!你以後要是安分守己還好,若還敢亂聽旁人的慫恿,把歪腦筋動到本宮的汝寧身上,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錐心之痛!”
畢竟是做了幾十年的一國之後,許皇后此刻瞬間迸發出來的凌厲之氣,讓周太子妃不由自主地渾身一顫,狠狠打了個哆嗦。
“是...是!兒媳記住了!”
太子妃獲得許皇后允退的批准,如遇大赦般,往殿外疾退出去。
那狼狽不堪,好像逃出狼窟虎穴的樣子,讓蕭輕顏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你呀!”
許皇后看到自己現今唯一的親生骨肉,那副嬌美虛弱,如同玉琉璃一般的模樣,不禁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你嫂子就是個糊塗蟲!聽到不順耳的話,你難道不會駁回她去?”
蕭輕顏貪婪地看著許皇后,不知不覺,眼眶一熱,視線頓時朦朧了起來。
記憶之中,她似乎有很久很久沒有好好跟自己的母后這樣說過話了。
自從許皇后去世以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去面對這世間的風刀霜劍嚴相逼了。
這親切又熟悉的無條件寵愛,居然還能回到她的身邊,怎能不叫她淚流呢?
許皇后掌管宮權幾十年,除了前不久太子的意外讓她倒下去以外,就數現在最讓她心慌。
她原本雍容華貴的臉,在近幾日飛快地清瘦下去。
她緊緊地鎖起眉心,急迫地拉住自己寶貝女兒的手臂。
“汝寧這是怎麼了?是太子妃欺負你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蕭輕顏不禁淚中帶上一分笑:“嫂子哪敢欺負我?母后你多慮了。”
“那你這是怎麼了?你打生下來就不愛哭。”
許皇后不信,正想要把女兒的貼身宮女紅袖給叫過來,問個究竟。
蕭輕顏怕母后心急之下大動干戈,忙拉住許皇后的手。
“母后,真的沒事!我只是...只是看到你,太高興了。”
許皇后半信半疑地打量著女兒的神色,見蕭輕顏很是確定的樣子,才放下心來。
“你這嫂子一向是個不懂事的。明知道你最近身子弱,還膽敢把自己的那點小心思算計到你的身上!”
“橫豎我是管也管過,派人教也教過,怎麼就是學不會、掰不通呢?!”
許皇后不禁頭痛得伸出手指,使勁地按向自己的太陽穴位置。
蕭輕顏怕她氣出什麼毛病來,忙起身撫慰道:
“橫豎我不會理會她的,母后只管寬心就是了。”
許皇后一想到周太子妃,就不由自主地要嘆一口氣:
“我早就跟你皇兄說過,周家這女兒,小心小性的,就不是能當一國皇儲妃的樣子。只可惜,你皇兄當初被她的表象迷住了眼睛,非說她可愛無瑕,花費些功夫可以歷練出來。”
“現今你看看,要論心胸沒心胸,論才幹沒才幹。連一個後院都料理不明白,被一個姬妾耍弄得團團轉也就罷了,還敢盤算到你身上!”
一說到這裡,許皇后身子就氣得有些發抖。
“我真是悔啊!要是當初拼命攔著你皇兄,無論是換陳家女,還是王氏女,你皇兄都不會落得沒有個後嗣繼承香火的下場!”
蕭輕顏忙扶她坐下,順了順她的胸,又吩咐紅袖端一碗熱茶過來。
“母后莫氣!嫂嫂早就是這個樣子,想必現在就是讓她改,也難改了。”
“為了保住太子哥哥唯一的血脈不被教歪,唯一之計,也只能把芷兒和嫂子儘量隔開,不住在一起。母后多放幾個放心的嬤嬤過去看顧教導,也就是了。”
蕭輕顏也不是個毫不計較的人。
既然太子妃已經把陰謀算計到了她的身上,那她以牙還牙,動動太子妃最在乎的地方,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嗎?
許皇后喝下一口女兒端過來的熱茶,翻滾的心潮也平靜了些許。
“我兒說的是。太子妃已經是改不了的了,但是芷兒,卻是你皇兄唯一的遺孤,本宮唯一一個親孫女,可萬萬不能被她給誤了。”
許皇后沉吟了片刻:
“本宮身邊的孟嬤嬤,跟在本宮身邊,已經有一二十年。她最擅長扭轉小孩子的性情。芷兒已經是有些任性了,以後可不敢再跟以前那樣。芷兒來我坤寧宮以後,就讓孟嬤嬤專門伺候芷兒吧。”
蕭輕顏依戀地貼過去:“母后是最仁愛的母后了。”
許皇后輕輕笑了出來:
“傻顏兒,光憑仁愛,你母后又怎麼站得穩這個後宮之主的位子呢?”
她疼愛地摩挲著女兒的長髮。
“你嫂子雖說心眼兒多,輕易被人唆使,就動了歪腦筋,但她的話卻提醒了母后。”
“我的女兒出落得這般傾國之色,雖說眼下要為你皇兄守孝,但一年之期過後,卻是你的正當好年華。”
“本宮一日是皇后,自然護得住我的女兒。但是等母后百年了,卻不知你的駙馬是否能護得住你?”
說著說著,許皇后的淚水就湧了出來。
“原本你皇兄若是順當坐上了那個位置,自然可保我兒一生無憂。母后就是立時死了,也是甘心。可偏偏......”
“你父皇現在越發的沉迷於煉丹之道,不理朝政已久。雖說我東濮當下無憂,可一旦戰事再起,誰能保我兒無恙呢?”
這是蕭輕顏前世沒有從自己母后口中聽到過的一席話。
蕭輕顏怔怔地看著母后。
難怪。
難怪前世她剛出孝不久,母后就急匆匆地暗自出動人手,幫她物色青年俊彥。
難怪母后會一反常態,執意要把她嫁入遠離中都的陳留謝家。
她匆忙出嫁後不久,邊關就戰火再起,匈奴、西陵皆洶洶來犯。
即使鎮守邊關的四路將軍執意反擊打了回去。
但被嚇破膽子的朝中貴族和大臣,已經被嚇得軟了腿。
最後各派一位公主去和親了事。
原來母后,為了讓她遠離中都的紛爭,已經思慮如此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