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煙拿起手帕假意擦眼淚，“沈小姐，你要是不願意不幫我，就直說，派個丫鬟來羞辱我，是想趕我們走嗎？”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丫鬟是沈府的三小姐。”
小翠氣得直跺腳，但對方句句屬實，她這次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而這種局面，是意料之中。
沈黛不耐煩地坐起身來，看來這覺是沒法睡了。
穿好鞋後，她慢悠悠來到梳妝檯前坐下，拿起一把胡桃木梳整理自己的秀髮。
“小翠，上次我打你，你很是不服，這次你自己來，出去掌嘴二十下，要是聲音太小，就再加十次。”
此話一出，小翠瞬間覺得丟人丟到家，本想借小姐的權力去打壓這陸輕煙，可沒想到竟是自己受罰。
料想身旁這個跑來哭訴的賤人定在心中嘲笑自己。
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筆賬她一定會好好清算。
“小姐，你都不問問具體發生什麼，就這樣直接罰我，這公平嗎？”
這是她最後的掙扎，外面下著雨，本就吵鬧。
這個時候出去掌嘴，恐怕是要對自己下狠手，不免有些害怕。
沈黛忍著心中的怒火，表面平和說道：“我派給你的差事，沒有用心辦好，這該不該罰？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自作主張，尋事生非，該不該罰？”
“沈夫人的命令你不敢有一絲差錯，而我的命令，你卻視若無睹，當作玩物。”
“是不是我從前太過驕縱你，倒讓你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
沈黛一把將手中的木梳砸向小翠身前，其實她也不想如此大動干戈，但有些人總是不服管教。
若是連一個奴婢都管教不好，那又有什麼臉面出去自立門戶。
小翠被嚇得不輕，立馬撿起地上的木梳恭恭敬敬地送回沈小姐的臺前。
不敢再多說一句，隨後冒雨來到院子中，醞釀片刻後，伸出手用力抽打自己的嘴角。
每打一次，刺耳的響聲和紅腫的嘴周，都在提醒她，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被淋成落湯雞的她，即便是哭了，也沒人發現。
柴房中的林濟來到門框處觀望，看著小翠不再挺直的腰桿和落魄的背影，他卻感受不到一絲愉悅。
這個曾經處處都要壓自己一頭的人，也會有今日的屈辱。
還真是世事難料。
可大家都是可憐人，自相殘殺，鷸蚌相爭又會有什麼好下場。
若是有機會，他真想離開這院子，去江湖之中闖蕩一番。
看花開花謝，看江河湖海；看刀光劍影，看天下英雄。
即使是粗茶淡飯，風吹日曬，也好過眼下規章制度，死氣沉沉的生活。
留在房中的陸輕煙心中自然暗爽，在她看來，小翠只是紙老虎罷了，根本就沒與她相鬥。
更不配得到校尉大人的垂憐。
“沈小姐，這丫鬟畢竟服侍您這麼多年，要不就別罰她了，以免傷了主僕情分。”
這個時候求情，不過是為了火上澆油。
看來這小翠還真是惹了不該惹的人。
沈黛低笑一聲，整理好儀容後，移步到正廳坐下。
”陸姑娘巧言令色，本小姐實在佩服，可有些東西不是光靠伎倆就能得到，要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時候姑娘你又該何去何從啊？“
陸輕煙看著眼前高高在上的名門千金，其手段的確是比那丫鬟略高一籌。
可誰能笑到最後，可不是光憑身份就能決定。
”沈小姐並非仙人，又怎能斷定前路如何？難道出身低賤，就只配活在泥潭裡嗎？“
不愧是在書中壓制住沈夫人的狠角色，但此時的她還真就碰上了仙人。
沈黛抬手示意，讓陸輕煙坐下同她說話。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權力向上爬，更何況人這一輩子有高有低，自然不能一語斷定。可一旦選錯了路，再怎麼爬，也只是在泥潭中打轉。“
屋外的雨聲輕柔許多，小翠的掌嘴聲也戛然而止，可這丫鬟並沒有進屋來，估計是不想讓大家見識到她的窘態。
而這屋內明面上客客氣氣，實則笑裡藏刀。
陸輕煙抬眸定睛，眼神中帶著一種懷疑。
”那依沈小姐所言，是打算給我指條明路？“
雖然她不知道沈黛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若是真有什麼法子，試一試也未嘗不可。
畢竟像沈小姐這樣的人，不到迫不得已，撕破臉皮沒有益處，順著她的心意，反而更佳。
”我知道你想留在沈府，可這天底下沒有掉餡餅的事，你是聰明人，自然也明白強扭的瓜不甜。“
沈黛這是有意招兵買馬，原本想用小翠牽制住她，可小翠這丫鬟卻無法與之抗衡。
只會讓局面變得越來越棘手。
”沈小姐想讓我為你做什麼？“
陸輕煙態度十分誠懇，其實她很期待能為沈黛提供幫助，既可以拉攏關係，又可以展示出自己的重要性。
這種一舉兩得的好事，她求之不得。
”過幾日上元節，跟著我一起出府便是。正好去瞧瞧那明溪書院合不合心意。“
沈黛恩威並施，至於具體做什麼，此刻還不能全盤托出。
這句話，讓陸輕煙意識到自己小弟的前程，全握在這沈小姐的手裡，她必須謹慎，小心，為人所用。
長子沈巍終究是個男人，一旦有新的鶯鶯燕燕撲上去，哪裡還會記得她這個救命恩人。
想要穩住榮華富貴，就要能屈能伸，等生米煮成熟飯，自有得意之時。
陸輕煙從凳子上移開，半蹲在地。
“沈小姐的恩情我不敢忘，往後只要有用得上我陸輕煙的地方，一定竭盡全力，不讓您失望。”
真話也好，假話也罷，時日一長，便能看透。
若是誠心替她辦事，還有迴旋的餘地，若是意圖不軌，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以德報怨。
這次回府收穫不小，對於往後的安排十分有利，只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永樂巷是否開始打掃修繕，還未可知。
“起身吧。”
沈黛放走了陸輕煙，屋內總算清靜許多。
這一次，小翠倒是沒有聽牆角，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回到院中清理地上的落葉。
看來有些時候，必須要吃點苦頭才會學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