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承載這麼多人留在白玉樓,地面上殘留下許多灰塵腳印,還有被擠到牆角的桌椅板凳都需要重新擺放整齊。
王婆婆取下圍裙,拿著抹布從餛飩攤走過來。
“沈掌櫃,您剛剛說的那些話老婆子我有些聽不太明白,把銀子返還一半出去,這樣不是越做越虧嗎?”
王婆婆開始用抹布擦拭酒樓窗戶,被大雨這麼一淋,玻璃全都變成花臉蛋。
沈黛合計著今日總賬,看樣子,今日可以提前關門閉店,也不會有誰大雨天還跑來湊熱鬧。
“這本身就是一場賭注,想要積累一年消費,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一家店再怎麼合你心意,也不可能日日都去,中途堅持不下去也就作罷了。”
“就算能夠堅持,對我們也是利大於弊,這種訊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會將白玉樓的招牌打響,而返還出去的銀子又會被後來者補上。”
“總之,我心中有數,王婆婆你不必擔心。”
沈黛解釋一通,樓中之人都已再無怨言,都顧著低頭幹著自己手裡的活。
唯獨少了老大叔遲遲沒有出現,大家都猜想他是因為雨勢太大,無法行船,被困在家中。
水患成災,人心惶惶。
這不免讓沈黛想起泰安街醫館那位,這幾日忙於正事,權當沒有他這個人,也不知身上傷病恢復的如何?
可作為他的創造者,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全部都鐫刻在她腦海中迴盪。
他喜歡雨天,雨滴的噪聲隔絕掉閒言碎語,雨後的迷霧遮蓋掉骯髒齷齪。
彷彿一切都可以重新洗牌,彷彿一切都可以漸入佳境。
但事實告訴他,並沒有,也不會有。
“林濟,你感覺身體怎麼樣?本太子剛查清楚刺客的幕後黑手,沒想到居然是我六弟指使!”
“看來這些人表面上稱兄道弟,實際上覬覦我太子之位已經到了趕盡殺絕的地步!”
經過這幾日調養,這贅婿看起來還陽不少,不再是那副踏入鬼門關報到中的病態。
躺了這麼些日子,他自個兒感覺渾身骨頭疲軟發麻,能地面上行走鍛鍊的機會少之又少。
索性坐起身背靠著枕頭看起書來。
就算是病秧子,也要做最有文化的病秧子。
“是嗎?若是要趕盡殺絕,絕不會如此草率,那晚行刺只不過是想給殿下一個下馬威而已。”
“或者說是六皇子挑明心思要和殿下宣戰。”
林濟捧著書,看向太子爺,慢條斯理地幫其解惑。
“宣戰?呵!這六弟是仗著他母妃正得盛寵,就如此猖狂嗎?未免也小看我這個哥哥。”
皇太子自打進屋就神色凝重,眉頭緊鎖,和往日的鬆弛感大相徑庭。
“殿下身居高位,又處於風口浪尖,我一介俗人,也只能說出些酸澀之語,毫無用處。”
皇家爭鬥,向來殘酷,林濟不想捲入這水深火熱之中。
可問題已經拋給自己,一言不發,蠢笨無禮;說長道短,僭越至極。
這其中權衡之術,不是他一個小小贅婿可以班門弄斧的。
“正是因為處於風口浪尖,所以就需要你們這些局外人來提點本太子,要不然就成了睜眼瞎,看不清楚局勢。”
林濟笑而不語,他明白太子此話是在自嘲。
能夠穩居東宮數年,殊不知要躲過多少明槍暗箭,腥風血雨,這樣的人又豈會看不清局勢。
但太子此次來訪醫館,不光是探病,更是為了遠離宮中女子糾纏獻媚。
在大局未定之前,太子妃之位就僅僅是個擺設。
所以,他換下黃袍,著一身罕見黑衣,低調出行,與常人無異。
“上次你昏迷時,本太子曾向沈黛提過,要嘉賞整個沈府,可她卻說這是你一人的功勞,不敢居功。”
太子突然提起沈家小姐,經過幾次接觸,他漸漸對這位惡貫滿盈的女子改觀。
有些人光靠耳朵來聽,或許不是真真切切。
須得去切身體會,才知真假。
“那麼,你這個當事人是如何打算,是聽沈府千金的?還是聽你的意見?”
對於這個問題,林濟沒有過多猶豫,是嘉賞他一人,還是沈府,對於他來說並不重要。
既然已經有人替自己做好選擇,又何須多事。
反正這些年來,他早已習慣聽命於沈小姐。
“殿下是國之根本,我這些舉動何足掛齒,若是大肆宣揚,反倒引起旁人爭先效仿,對殿下不利。”
太子無奈一笑,頗有惋惜之感,看來這贅婿當久了,還真是一點脾氣和主見都沒有。
不過木已成舟,人各有命,惋惜歸惋惜,該給的嘉賞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賞金銀珠寶太過俗氣,賞僕從婢女太過張揚,還真是有些犯難。”
太子扶額思索,愁眉注目。
忽然間,拍手叫絕,從手指間取下一枚青玉扳指。
“這枚扳指你留著,本太子可以答應你三件事,只要是力所能及,就一定會辦到。”
“我在松雲峰有一處府邸,你思量清楚後可以攜這枚扳指來尋我,必不會有人阻攔你。”
太子將扳指放置於床頭邊的木櫃上,拋諸真心對待小友,小友也必會以真心相還。
這並非他的作風,只是這贅婿實在是俠肝義膽,他已經許久未見到如此真誠善良的人。
“多謝殿下替我著想,鄙人感激不盡。”
望著眼前這枚扳指,林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突如其來地一切,太過巧合,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著他向前走。
太子獨自前往醫館探病,並沒有讓一兵一卒跟隨,但這種欲蓋彌彰的做法,還是傳到了郡主耳朵裡。
“你說什麼?這麼快就查清楚背後之人是誰?”
郡主大失所望,拿在手中的糕點瞬間變得難以下嚥。
“據說是太子親自去查,行刺跟沈黛並無關係。”
碧桃又補充一遍,心中十分不痛快。
原本想借此事大做文章,卻沒想到這六皇子技不如人,這麼快就暴露。
“郡主,太子似乎察覺到您佈置的眼線,這次出行,如此謹慎,實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