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林濟醒來後，大傢伙都聚集在房門外。
而太子姑且在醫館的空房暫住一晚，到底是比不上東宮舒適。
整個人頸肩痠痛，腦袋昏昏沉沉。
“林濟，這次多虧你仗義，本太子認定你這個兄弟了！”
皇太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儘管渾身不舒服，但眼看著自己的救命恩人渡過難關，那些繁瑣，瞬間拋諸腦後。
沈黛也在一陣喧囂中驚醒，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中的場景怪誕詭奇，讓人心有餘悸。
“這位姑娘，我們要給林公子換藥，場面太過血腥，你一個女兒家還是出去為好。”
大夫提醒著大夢初醒的懵懂女子。
他們只認識太子，對於其他人的人際關係一無所知。
“好，我這就出去。”
沈黛拾起床沿邊散落的珠釵，抬眼間和躺著的林濟對視一眼。
隨後轉身離去，神色焦灼。
丫鬟文竹早已在外等候，瞧見小姐蓬頭垢面地走出來，趕緊上前攙扶。
“小姐熬了一個大夜，看起來憔悴不少，奴婢這就帶您去梳洗打扮。”
主僕二人行走在醫館的長廊裡，迎著朝陽慢慢消失在轉角處。
洗漱過後，文竹重新替沈小姐整理妝發。
對著銅鏡，沈黛發覺自己散發著一種萎靡不振的氣質，和往常神采煥發的她今非昔比。
也不知為何，心頭像是堵著一塊頑固鐵石，推不掉，移不走。
“奴婢剛得知有一個訊息，也許小姐聽了心情就會變好。”
文竹開始將梳好的秀髮盤成最常用的樣式，儘量減少首飾的堆積。
“什麼訊息？”
見沈小姐有意知曉，文竹便開啟天窗說亮話。
“是桐廬書院的盜竊案，偷盜者近日被查出，另為其人，並非我表哥陸子明。”
“奴婢得知這個訊息後，慨嘆自己沒有看錯人，也沒有讓小姐白費功夫。”
這的確是個突如其來而又振奮人心的訊息。
陸子明這個人，是個意外。
書中的沈黛一輩子都沒有與之接觸，又談何認識？
若不是機緣巧合下，恐怕如今的沈黛也不會聽說這號人物。
“這些日子，他在牢獄中吃了不少苦頭，可你作為他的表妹，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但願他不要記恨我們主僕二人。”
沈黛的心情舒暢許多，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她仍然記得那雙火光之下異於常人的眼睛。
她能看出來，陸子明有著無限潛能，今時今日的窘況，只是他來日平步青雲的墊腳石。
他和林濟，是一類人。
“表哥是讀書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若是因為一點皮肉之苦就懷恨在心，想必小姐當初也不會救他。”
對於文竹的安慰，沈黛的憂愁漸漸化為烏有。
對著鏡子左右觀賞後，笑道：“你這丫頭是越發大膽，都開始揣測我的心思了。”
文竹將準備好的鳳頭釵插在沈小姐頭上，動作十分仔細輕柔。
“俗話都說，有其主必有其僕，小姐智謀無雙，咱們做奴婢的若是不伶俐些，又怎麼服侍好主子？”
沈黛對於這個親自挑選的丫鬟很是滿意，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讓她不悅的地方。
但，小翠的例子擺在眼前，她不能疏忽大意，如何駕馭好下人也是一門學問。
“伶俐雖好，可伶俐過了頭，便是目無尊主。”
“是，奴婢明白。”
沈黛站起身來，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話還真不假，收拾一番後，方才那股萎靡之氣被壓制下來。
她決定前往外面的街市去購買一些補品吃食，也好讓那贅婿早日康復。
換藥的過程似乎比中箭時還要錐心蝕骨，林濟咬緊牙關，唇色發白，藥粉貼合皮肉相融時，擦去邊緣溢位的血水時，都讓他難以忍受。
真真切切體會到什麼叫心痛。
可鐵骨錚錚男兒漢，面對這換藥之苦，他愣是一聲沒吭。
即便痛到眼球充血，兩側手臂如同冰霜一般，發冷，沉重。
他權當作是脫胎換骨，重獲新生前的磨難。
他這輩子最不缺的就是磨難。
重新纏繞上新的繃帶後，這場非人的折磨才終於宣告結束。
但要想完全恢復，這種折磨並不會停止。
“林公子，你這傷口萬萬不可沾水，旁人擦拭身體時一定要小心謹慎。”
“有任何異樣，也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們這些大夫，以免弄巧成拙。”
林濟近乎昏厥，對於大夫的要求他無力回應。
一旁觀摩的太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大夫放心，在這醫館，全聽你們的。”
送走大夫後，太子趕緊關上房門，以免房中的熱乎氣被分散出去。
畢竟除了林濟衣不蔽體，其他人都穿得嚴嚴實實，噓寒問暖。
為了不讓病人感染寒氣，大夫們在房中擺放不少暖爐，又以虎尾蘭相輔，吸收煙塵，防止中毒。
“眼下你這麼虛弱，本太子會派人連夜巡視醫館周邊，確保你能夠安心靜養。”
“不過我瞧那沈黛倒是挺關心你的，竟守了你一夜，也不像傳聞中所說的恃強凌弱，跋扈無理。”
太子自顧自說著，可林濟筋疲力盡，昏昏欲睡，一句都沒有聽清。
發現無人理會後，太子自討沒趣。
“也罷，眼下我說得再多，你也沒興趣，倒不如等你痊癒之後，咱們把酒言歡，說上個三天三夜又如何！”
林濟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緊接著閉上眼睛，因為只有睡著之後，才不會感受到胸口的疼痛。
很快，他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等待著重見天日的一剎那。
太子躡手躡腳地離開，來到房門時，如同做賊一般，生怕鬧出一點動靜，吵醒病人。
此時的街市上，炊煙裊裊。
沈黛和婢女走在街市上看得出來眼花繚亂，但這些吃食不適合養病。
千挑萬選之下，她們經人介紹來到一家裝修素雅的老字號飯館。
據說裡面的廚子來自五湖四海，經驗豐富，做出來的菜餚無人不喜。
還能根據客人的需求來單獨定製。
沈黛現在也算他們半個同行，自然要進去看看何方神聖。
剛踏進去，掌櫃的就迎面趕來，拿著一本厚厚的菜譜，問道：“兩位貴客這麼早就來登門拜訪，屬實厚愛，只是我們向來不提供早膳，還望貴客另尋他處。”